栗子的老妈,姓:谭,名:文真。 虽然老妈的名字中有文还有真,却没上过学,不识字,今年八十又四,常常把三个儿子和两个闺女名字喊错,已经有点小糊涂了。
老妈的牙齿基本掉光了,年岁还小些的时候,老爸镶牙也要带老妈去,老妈或许是舍不得拔掉仅存的几颗牙根,或许是舍不得人民币,怎么动员都不去镶。唉!吃过苦的一辈人,日子都是口挪肚省一天天熬过来的,一分钱能掰成两半花。 没有牙的老妈,更要细心孝敬,一日三餐必须稀软,老妈虽然白发苍苍,却也红光满面。 栗子老爸总是挂念他开的半亩荒地,春节后就早早回老家了。不过老俩口在一起也没多少话,只是个伴。 为排解老妈的寂寞,栗子妻比栗子还懂事,常催栗子与老妈多说话,栗子内心对妻很感激。 老妈拉扯五个孩子长大成人,被生活压的背驼腰弓,却从来没喊过苦,常常自言自语悉数念叨五个孩子。 老妈姐弟六个,已去世两位,在世的二姨已年过九十,老妈女姊妹五个排行第四,家称“老四”。
与老妈,扯东拉西,没话找话,说起了老妈的小时候。
此时电视上正演着抗战片,那日本鬼子的仁丹胡、屁帘帽,看着就象妖魔,让人恶心。 “我六七岁时,已经记事,日本鬼子到过你姥姥家呢!”老妈看着电视说! “你见过鬼子,是真的?”栗子很吃惊! “是呀,鬼子那些年常光顾你姥家,你姥姥炒些花生,我端着送给日本鬼子吃,那时不懂事,不知道害怕!”老妈笑着说。真没有想到栗子朝夕相处的老妈,竟与日本鬼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 “你大舅当兵回家,正好赶上日本鬼子进村,躲在厢房的麦秸垛里整整一天,我偷偷送点吃的给他,鬼子走了才出来!” “大舅那时当的什么兵?是八路军吗?” “国民党、八路两面都当过,先是国民党后来掳过来又当上八路军,你姥爷家是军属呢!” 大舅是个人才,在世时,样样都通,却算不上精。写写画画、能掐会算、扛枪打仗、木工瓦匠,等等,都干过,栗子结婚时的喜字,也是大舅给写的呢!可就是没怎么干过农活,他是家中独子,姐弟中,只有他念过几天书。 大舅最喜欢亲孩子,十几个外甥,没有他不亲的,至今还记得大舅的那连毛胡子,扎的栗子脸火辣辣的! 大舅也喜欢喝两口,每次来看望老妈,都与同样能喝的老爸整几杯,在那贫穷的年代,就着萝卜,也喝的香甜有味! 大舅的外甥多,或许是都得大舅亲疼,也知道大舅好酒,都来孝敬他,大舅的酒瓶子都砌成墙了,最后大舅也醉倒在酒瓶子上。 舅家大哥二哥三哥都当过兵,或许与大舅从军有关。栗子也记起小时候过年去舅家出门,看到村部送的拥军拥属春联,那是军属的光荣。 “那鬼子来时,大姨二姨三姨到哪里去了?” “她们都比我大,跑出去躲了,我小,跑不动,跟着你姥姥在家!” “你真的不怕?” “真的不知道害怕,你姥爷杀鸡宰鹅,花生点心伺候着,鬼子没怎么糟蹋你姥家,可就是三天两头来!” 姥姥家,小时候栗子去过,在村最北面,村里南北主路西侧,一正两厢,很上眼。 那时,姥姥家东北向四里的大史家村是鬼子据点,鬼子从东北来,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姥姥家。 “舅妈刚娶进门不久,新媳妇!有一次,你舅妈没跑得及,被鬼子捉住了!” “鬼子把你舅妈拉上马,准备带走,你姥姥指着我说,这是她的孩子,太小,放过她吧,后来鬼子把你舅妈放下了!” “你舅妈比你舅大两岁,你大舅比我大一旬!” “你舅妈欢喜地跑回家,捧着我直亲,是你姥姥用我救下了你舅妈!” “村里其他媳妇就没那么幸运了,好多被捉走了!”
栗子若有所思,小时候跟随老妈回姥姥家,舅妈与老妈最亲,“老四!“,”老四!”叫的真亲热,原来缘起这里呀! 栗子掰着指头与老妈算起来:老妈八十又四,今年是二零一五,老妈出生在一九三一年,六七岁时,正好是三八年左右,小日本在胶东最猖狂的时期。
“我那时总寻思(纳闷),为什么这帮人三天两头,总来白吃白喝,还得好生伺候!东疃吃完了吃西疃,你姥家吴家沟村那条河,把村子分成东西两部分!吴家沟村吃完了又到宫家桃村吃!”
“这就是侵略呀,那时是咱中国最熊的时候!”栗子给老妈解释着。 “今年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北京要举办阅兵式呢,就是一排排齐步走的那个军队!” “邀请各国领导人来参加,也邀请小日本来,不知道他们来不来呢!” “哦,是嘛!”老妈似懂非懂。
老妈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姥姥用她救下舅妈那一段,说完一遍,便露出会心的笑容,或许这是她这一生最大的荣誉。
栗子没好意思追问,或许老妈现在懂得日本鬼子为什么要抢走新媳妇舅妈吧! 老妈真的不害怕吗?为什么记得这么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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