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远的记忆像一个不速之客,在不经意间,时常敲响我的心灵之窗。平山有棵不算太老的杏树,在我闲暇时节,常常丝丝缕缕地牵扯我的情感,使我相对平静的内心顷刻间涌动波澜。这棵杏树,就是有名的“雷烨树”。
那是一个悲壮血色的凌晨。当时在平山工作的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冀东军分区宣传、组织科长雷烨,带领两个警卫员通知驻地曹家庄、大岭沟村群众转移后,匆匆向北突围,准备与大队会合。因天黑有雾且地形不熟走错了路,当他们绕至南段峪石堂村时,恰与春季“扫荡”冀察晋根据地的日本鬼子遭遇。他们边打边撤,雷烨不幸腿部中弹。在敌人步步紧逼的生死关头,雷烨毫不犹豫地对警卫员说:“我来掩护,你俩赶快突围!”警卫员执意不走:“就是背也要把你背走。要死一起死!”雷烨斩钉截铁地说:“要死死一个,不能都死!你们快撤!这是命令!”面对包围上来的敌人,雷烨奋力抵抗,他打完了驳壳枪里的子弹,又从腰中抽出“小八音”,瞄准靠近的敌人打。雷烨自知此次难免于死,从容不迫地砸毁了自己最心爱的相机、自来水笔、望远镜等,用最后一粒子弹将自己的青春定格在了29岁,时在公元1943年4月20日。平山文化人对此有诗曰:最是雷烨南段峪,百哭难赎英雄身。
雷烨是晋察冀著名战地记者,他在平山工作时间并不长。1943年初,为《晋察冀画报》出版事宜,组织安排他来平山。为工作方便,他有时住曹家庄副村长白十斤家,有时住张家川村党支部书记刘廉芳家。在整理照片和写作之余,他抽时间帮助村妇救会开展工作,并为她们刻制“孟家庄区曹家庄村妇女抗日救国会”图章;指导村青抗先开展军事训练;还教村里儿童团员识字、唱革命歌曲,和他们一起过“四四”儿童节……他牺牲后,画报社和当地群众将雷烨遗体入殓当地最讲究的柏木棺,并将他墓旁一棵杏树命名为“雷烨树”。张家川村儿童团长刘树梅,在英雄牺牲的地方,哭了一天,这儿挖,那儿扒,终于找到一个破碎的相机镜片和一个小铁环,他把雷叔叔的东西珍藏起来,参加革命工作后,走到那儿带到那儿,从平山带到峰峰,又从峰峰带到邯郸,工作几经变迁,烈士遗物永久珍藏!
雷烨牺牲后,介于当时严酷的斗争环境,组织上和同志们只知道他是浙江人,真名实姓和家乡地址谁也弄不清。但是,人民群众一直记挂着雷烨。新中国成立后,感于雷烨同志的英勇事迹和突出贡献,时任平山县兵役局副局长的白建雄,多次呼吁把雷烨烈士的遗骨,迁葬到华北军区烈士陵园,让英雄享受应有待遇。1959年,他的建议被采纳,烈士遗骨迁入陵园。2003年9月3日,为赓续雷烨革命精神,南段峪村党员群众自发捐资,在雷烨牺牲地为烈士新立了纪念碑。纪念碑旁的雷烨树,也因常年有人照料,枝繁叶茂,好象在向人们昭示着雷烨精神不死!
全国解放后,雷烨的家人一直在苦苦寻找他,渴盼着看到他胜利的身影。雷烨1938年5月带着典卖房屋的100块大洋,在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帮助下,义无反顾地秘密奔赴延安参加革命,五年来只在第二次国共合作期间,向家里发过一封信,发信地址为河北行唐陈庄一心堂药店,署名“雷雨”,其他音讯全无。雷烨家人曾到行唐查找,无果而返。雷烨的两个妹妹最喜欢看电影《小花》,对影片中的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印象深刻。雷烨二妹弥留之际,紧握他小弟的手说:“我又梦到哥哥了,你一定要找到他呀……”
滔滔婺江水,巍巍太行山。浙江、河北两地都在为烈士寻找家乡。张家川村儿童团团长刘树梅,委托自己有文化的儿子刘峰川,替他寻找雷叔叔的家乡。刘峰川多方打听,还根据雷烨的英勇事迹写成《英雄山谷》一文,发表在1998年第五期的《百合花》杂志上。上世纪八十年代,雷烨的弟弟,时任杭州市政协副主席的项秀文,在一次全国性会议上遇到了时任石家庄市地方志办公室主任的高永桢,便委托他寻找哥哥。高永桢费时15载,访问了几百人,查阅了大量资料,在各地党史方志组织的大力帮助下,于2001年一致确认了雷烨的身世。
至此,我们才知道,雷烨,乳名项金土,学名项俊文,参军后曾用名雷雨、雷烨、雷华、朱靖,1914年8月生于浙江省金华市金东区孝顺镇后项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