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人说,左支队在祁连山中,没有吃的可以“打野兔野羊吃”。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当时四周的环境冰天雪地,无草无水,怎么会有野兔野羊?退一步讲,即便有,又能有多少能供1000多人食用?再说,纵使有那么多野物,我们哪有那么多子弹消耗?假如有那么多子弹的话,我首先会用它们歼灭追击的敌人,夺取他们的给养。事实是,当时我们平均每支枪仅剩一两颗子弹,还要留着准备应对敌人的进攻。
左支队自3月14日夜在梨园口从战线上退下来后,在隆冬严寒的条件下,连续改变方向昼夜急行,攀越冰峰,除在冰川口白大坂吃过一顿马肉和在丰大坂吃过一顿羊肉外,一周来再未吃任何食物,只用冰雪充饥。我们因为过度饥饿、冻伤、疲劳,每天只能走三四十里路。就这样,我们又前进了一周,于3月底到达祁连山南麓黑河尾部的马兰大坂。马兰大坂有一个大牧场,有几户牧民,他们有2000多只羊。支队首长决定在此休息两天。我们买下了牧民的数百只羊。这时,我们左支队还有900余名战士。最后,大家每4人分得一只羊,吃了一部分后,背着剩下的羊肉行军。
左支队的通信人员在这里修好了仅有的一部小发报机,并同陕北党中央取得了联系。中央命我们继续西行,进入新疆。为保密,这个消息只传达到营以上干部。
左支队在马兰大坂休整了两天,指战员们饱餐几顿羊肉后,于4月1日继续出发西进。牧民给我们作向导,仍沿草原边际,经硫磺矿、野马河、公岔口、大公岔,一路上昼行夜宿,每天走40余里。每到宿营地,各单位派人分头到草原去拣拾干牛羊粪和冰雪,然后堆起干粪烧火,架起脸盆烧水。待牛粪烟冒完了,水也开了,各人就将自己的羊肉割成薄片,铺在牛粪的红火炭上烧烤,待羊肉变色,拿起来吹去灰便吃。当时不要说是作料,就连盐都没有。但我们个个吃得无比的鲜美。这种口福,只能在每日下午露宿时才能享受。
虽然有肉吃,不再饥饿,但一个很大的问题马上摆在我们面前:光吃肉,没有任何粮食或蔬菜,我们个个遭受了便秘的折磨。我们在行军途中,不断地依次离队蹲在路边解手。蹲下来,解不出来,又赶紧起来赶队;不蹲吧,里急后重,肛坠难受。半个月里,人人天天如此。一直拖到4月16日到达石包城,有了粮和菜,我们的这个难题才得以解决。
石包城,虽是一个名镇,但没有街道,当时只是一个几十户人家的驿站。此地有房有粮有水有菜,我们到此时还有一些过往旅客,由于我军纪律严明,居民和旅客对我军并不表示恶意和恐惧,很愿意和我们交谈,我们从他们那里得知了周边的很多情况。
领导决定在此休息几天,一方面让同志们调整饮食、恢复体力,另一方面领导层研究进疆的路线和侦察敌情。
一个多月以来,我们部队一路上遭遇了无数艰难困苦。单拿我来说,我的马在梨园口进山时,被饲养员牵着走到错路上去了,上面驮着我全部的干粮行李。在冰山雪地里行军,别人还有夹被毯子披在身上挡风御寒,我就是一身单衣,冻得几乎麻木。夜晚在山边露宿,没有铺盖,不敢躺不敢坐,只能站着跺脚。下到青海草原,脚上的草鞋已经散架,只好赤着脚走路,脚底草扎石硌,脚背冻裂流血,疼痛至极,一瘸一拐地,一直挨到马兰大坂。在那里,我向牧民要了一块毛毡,缝了一双“毡鞋”,缓解了一下脚的痛苦;剩下的毡子,我白天披着挡风,夜间再当被盖。其实同志们也都是如此。只不过大家凭借着一腔的革命热情,互相帮助,克服了这些困难,最后终于坚持到达了星星峡。
与前三次相比,我的第四次过雪山草地,虽然时间只有一个多月,只翻一座大山,而且走的是干草地,但是,这次是在黄土高原和冰川上前行,加上缺衣缺食,所以,这次雪山草地行军比前三次都要艰苦。其痛苦的程度,用什么言语形容都不过分。不过,坚定的革命信念鞭策着我们,克服了这些困难。此后,我们随同陈云同志进入新疆,学习飞行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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