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王育华(1939.11)
王育华93岁照
王育华回忆录(书)
王育华与王庆云、边守俭合影(1950.3)
与老首长、全国政协副主席杨成武同志摄于满城龙门水库(1990年秋)
与罗玉川、刘宁一、陈亚夫、齐庆祥合影(1982年秋摄于北京卫戌区招待所)
1939年3月初的一天,老家的区长王俊卿和区抗联主任解星辰到连队找到了我,他们眉开眼笑,非常高兴,我们互致问候后,他们首先送我一支自来水笔(当年那可是非常珍贵的礼物啊),接着便说:
“育华同志,得知你已升任排长,先向你祝贺!接下来再报个喜信,你的父亲王平同志,已被任命为满城县东营村抗日政权的村长了。担任了村长之后,他对抗日事业充满了热情,各项工作都很认真负责,区里交办的事情没有办得不好的,所以已经受到了区领导的多次表扬,并被树为各村抗日村长学习的榜样。为了全力投入抗日工作,也为了安全起见,他已让你的妻子带了女儿和你的小妹妹,去了沈庄的娘家,长期‘住家’了。所以家里的一切都请你放心。”
区长和抗联主任送来父亲担任抗日村长的喜信,让我非常振奋,非常自豪。这就是我的父亲,我一向钦佩敬仰的父亲,我早就坚信,在爱国、保家、抗击侵略者的关键时刻,她一定能挺身而出,果然。
那时的抗日工作,非常残酷和艰难,特别是在我的家乡,因为那里敌占区。
在敌占区,日军、伪军、宪兵、特务、警察、警备队,各种类型的反动武装都“成龙配套”。日本人占领满城之后,为了巩固它的殖民统治,在全县境内设置了八大驻军据点,驻有日军主力;又分设了一百多个炮楼,驻有伪军及少量日军。这些无恶不作的野兽,天天窜到各村抓人、杀人,抢掠财物,征收钱粮,派夫抓丁。特别令人切齿痛恨的是,日本兵每到一村,都串家串户地欺凌妇女。惨遭蹂躏的不只是“花姑娘”、小媳妇,连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也逃不过这些禽兽的糟蹋。人们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骚扰和残酷捕杀,村村收秋时都保留了野外的庄稼秸秆,一有风吹草动,人们就到地窖或庄稼地里去藏身。妇女们都不敢梳头洗脸,人人蓬头垢面,甚至故意往脸上抹黑,抹猪粪、狗屎,弄成一幅丑恶、痴呆、疯颠的样子。更有甚者,干脆剃成了光头,女扮男装,过着乾坤颠倒的日子。一句话,在日本鬼子铁蹄之下惨遭蹂躏荼毒的华北人民,真的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亡国奴的日子暗无天日,苦不堪言。
敌伪的地方政权也搞得特别严密,它们在县之下设有大乡,大乡之下有联保,联保之下有保,保下有甲,还实行“保甲联坐”(即:一个人犯了“法”,同一甲同一保的人都要联带受处罚)。更加歹毒的是,他们在不少村子都收买了一小撮民族败类做了汉奸“情报员”,随时向他们递送我抗日军政人员活动的情报。而为了控制人民生活必需品的供应,日本人强制建立了“合作社”(商店),垄断了食盐、火柴、点灯用的煤油、洋布、洋线、毛巾、肥皂、纸墨笔砚,以及医药、医疗器械等等物品的供应,从经济生活上实行了严密的把持,不许任何个人经营。有胆敢经营者,他们就说那是“贩私、走私”,抓到了就会严办。这项措施,使人民的生活不得不依赖他们的“统一供应”。日本鬼子还强迫老百姓都办了贴有照片的“良民证”,以便他们随时检查对照,妄图彻底阻止我抗日军政人员在群众中活动、藏身,开展抗日工作。这一切反动措施,把我华北人们死死地捆绑了起来。
在当时,敌占区的每个村都建了两个政权,一个是公开的日伪属下的保甲机构,一个是我党和抗日政府领导的处于地下状态的抗日村政权。由于日本鬼子的不断“扫荡”、骚扰,联保甲制度的强制推行,使得当时的抗日工作环境极端残酷、恶劣,危险时时刻刻就在身边。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从事抗日工作,那艰难的程度可想而知。而据王区长和解主任讲,我的父亲就是凭着自己的满腔热情、聪明智慧、机敏勇敢,和他在乡亲当中的威信威望,把乡亲们的抗日热情之火都点燃了起来,所以,征收公粮,大家都积极行动;做军鞋,妇女们都主动承担。其它像动员组织民兵武装,保护抗日军政人员的家属,向我抗日军政部门通报敌伪动向,秘密协助抗日军政人员的各种需求,无论什么样的工作,父亲都做得很好。可以说,那一段紧张艰苦的抗日村长工作,是我的父亲平凡的一生中最不平凡最为光彩照人的时期。
1939年秋末冬初,还是我们老家的区长王俊卿和抗联主任解星辰,又找到了我们驻防的地方,神情凝重而肃穆地对我说:
“育华同志,今天不得不向你通报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可钦可敬的父亲,为了抗日事业,壮烈牺牲了。请你节哀!”
听到了父亲牺牲的噩耗,我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立时天旋地转,心如刀绞,悲痛欲绝,禁不住失声恸哭起来。王区长和解主任一再真诚地对我进行劝解和安慰。我擦干泪水,悲愤地发誓,一定要勇敢地抗日杀敌,为我尊敬而慈爱的父亲报仇雪恨。
这时,王区长和解主任才把父亲牺牲的经过从头至尾地讲述了一遍:
“那一天,我沙河两岸的区、村干部和游击队在沙河以北的大庄村召开重要会议,有汉奸向马厂的敌人据点密报了,日军立刻派大部队前往突然袭击,我游击队和区、村干部奋起还击,战斗打得异常激烈而残酷,因为敌强我弱,所以就奋力突围,最后,我方终因装备太差,战斗力也不整齐,许多村干部甚至没有任何武器,所以除经顽强激战大部脱险外,还是有20多位干部和游击队员当场牺牲。游击队高队长和你的父亲王平同志牺牲得更加壮烈,他们是在和日军搏斗时,先中弹,又被残忍地刺死的。……”
“日军撤走后,我区干部才派大庄村的村民到东营村送信儿,然后,村里乡亲们才把王平同志的遗体抬了回去。大伙儿给老人家穿戴整齐,装棺入殓。并派人把你的妻子、妹妹和女儿接回了家,她们全都泣不成声,三个女人,成了世界上最可怜的人。东营村的乡亲们也为失去第一任抗日村长而欷歔不已。因为你不在家,无人可以主事,所以还没有殡葬,只是暂时厝置在了你家的菜园中,用土坯丘起来了。村里对你的妻子、妹妹和女儿,照顾得还不错,请放心……”
部队的首长得知我父亲的而牺牲和我家的境况,也来安慰我。部队还好好招待了两位为我父亲的事操心尽力的区干部。给他们做了一顿难得的好饭——擀面条,另外又炒了一个菜,这在那艰苦的年代,就是好得不得了的“招待餐”了。
送走了王区长和解主任,我仍然沉浸在深深地悲痛之中。回忆着我那可亲可敬无限慈爱的父亲,心中万分沉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父亲出身农民,因家境并不宽裕,所以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只在村中的私家书塾读过几天书,略识些字。为人正直坦诚,好管事,敢负责,清正而廉洁,所以他当村长人人拥护,工作开展起来才那么得力。父亲性格随和,待人宽厚热情,一向敬老尊贤,和青壮年、老人孩子都说得来,所以,同乡邻的关系相处得特别好。
父亲深明大义,嫉恶如仇,在日寇侵华国难当头的日子里,他对作恶多端的日本鬼子切齿痛恨,因此他支持地方上的青年人组织游击队,抗击日寇。他具有远见卓识,是他的指引,使我,他的独生儿子报考了晋察冀军区分区的抗日军政学校,投入了伟大的抗日战争。也是在他的影响下,我二伯父的独子我的的堂兄王朋义,也走上了抗日的道路,成了区治安员。堂兄工作大胆,为抗日作了很多有益的工作,1945年初,被马厂日军据点逮捕杀害了。王朋义的英名已被刻在现存于抱阳山上的烈士纪念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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