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获夜袭常胜军奖旗
1955年9月陈金钰将军
1996年9月陈金钰将军题词
1996年陈金钰将军题词
2005年11月罗应怀同志题词
2013年4月迟浩田题词
1933年11月,蒋介石驱使四川军阀头子刘湘,纠集刘存厚、邓锡候、田颂尧等大小军阀部队一百四十多个团,向我川陕根据地发动了“六路围攻”,我红四方面军采取“收紧阵地,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以少数部队在地方赤卫队配合下,积极袭扰、牵制敌人,而主力则退守大巴山下的万源、城口和通江附近的杨柏河、得胜山一带,依托有利地形,准备与敌人进行战略决战。
到1934年7月,刘湘为拿下万源城,不断地增兵添将,把自已的“模范师”、教导师、边防司令杂牌军全用上了,甚至将其“神仙师傅”妖人刘从云也请来了,还增发三百万发子弹,悬赏三万银元,下达死命令:“师、旅长不亲临前线指挥者杀”。在他的严令、威逼下,敌一个月内向我军阵地发动了五次猛攻,用几个团几个旅的兵力连续冲击。
我红四方面军各部队万众一心,同仇敌忾,顽强地坚守阵地,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进攻,先后取得了大面山、甄子坪、孔家山等防御战的重大胜利,大量杀伤和消耗了敌人。到8月初,终将刘湘拖得筋疲力尽,迫使他不得不由进攻转入防守,我军则开始转入反攻。
当时,我们三十一军九十三师二七四团二营,奉命调到万源城附近,作为预备队,待机破敌。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政委陈昌浩先后到我们营看望全体同志,对大家鼓舞很大。
为选准突破口,保证大反攻初战决胜,徐总指挥亲自到前沿勘察地形,了解敌情,并多次深入部队,踏遍了万源的山山水水。他多次深入部队,召开会议,找干部战士谈话,广泛听取下级指挥员的意见,最后确定将青龙观作为全军大反攻的突破口。
青龙观亦名青龙山,位于万源城西南七十华里处,山呈东西走向,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正面只有一条石阶小路,敌人派有重兵把守;两侧全是峭壁悬崖,“猴子难攀,飞鸟难过”。远远望去,就象刀砍斧削般的一扇巨大屏风。人站在山脚下,抬头往上看,帽子掉了还看不见顶,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徐总指挥之所以将突破口选在这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其一,这里正好是敌军第五路左翼第四师与右翼三个师的结合部,如突破了青龙观,就能将第五路敌军拦腰斩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其二,固守之敌周建辰和刘育英两个旅系刘存厚的残部,遭我多次痛击,已成惊弓之鸟。加之交通不便,运输困难,缺吃少用,军无战心。该敌又与第五路敌军指挥王陵基貌合神离,便于我利用矛盾,避强击弱。其三,正因为有青龙观天险,敌人更容易麻痹,适合我采取奇袭方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获胜。以后战斗的发展,证实了徐总的判断完全正确。这一着棋,一下就打乱了刘湘的整个阵容,为我军歼敌创造了有利条件。
突破口选定之后,徐总把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二七四团。并亲自召开营以上干部会,给全团指战员作战斗动员,进行夜袭青龙观的战斗部署,详细分析了当时敌我态势和奇袭青龙观的有利条件及可能遇到的困难。徐总再三地强调:我们的阵地已经收缩到了最小限度,不能再收缩了,必须打出去。现在,反攻的时机已经成熟,夺取青龙观是关键的一仗,只能打好,不能打坏,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为全军开辟一条胜利之路。
徐总动员之后,三十一军军长孙玉清讲了话。二七四团政委桂干生则代表全团指战员表示:“保证打好这一仗,困难再多,伤亡再大,也要攻上去!不惜一切代价,坚决完成任务。”
听了首长们的动员,全团上下都憋足了劲,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插翅飞上青龙观,将敌人来个“连窝端”。当时,各党支部都积极行动起来,进行有力的政治动员,展开生动活泼的思想工作。党、团员带头写请战书、决心书,纷纷表示“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
万源县苏维埃政府和人民群众,听说大反攻的时刻到了,支援红军的热情空前高涨。尽管他们生活很苦,“家住老林间,吸的大叶烟,烤的团团火,吃的洋芋果”, 但还是把最好的粮食苞谷米和最好的草鞋竹麻鞋送给红军,出现了许多父母送子、妻送郎参军参战的动人情景,为部队筹措物资、充当向导更是争先恐后。记得当时流传着这样的歌谣:“哥打刘湘就要走,炒盘胡豆煨壶洒,烧洒吃了胆子有,上阵狠狠杀白狗。” “三载长工两吊钱,上街买回一片棉,妈妈给我做棉衣,我送棉衣红军穿。”这充分反映了根据地人民对红军的热爱和对军阀部队的仇恨。
团首长经过认真研究,决定由我们二营来打头阵,我们这个预备队终于派上了好用场。任务一下来,我们就立抓紧时间进行侦察和夜摸训练。营里迅速组织了两个精干的侦察小组,分别由五连长张金臣和该连一排长庞振国带领,夜间悄悄地摸到青龙观下,进行潜伏侦察。有时烈日当头,草丛里闷得象个蒸笼;有时风雨交加,个个都浸泡在泥水里;黄昏以后,蚊虫又来袭击,咬得人刺痒难忍。但他们为了完成侦察任务,一潜伏就是两三天,饿了吃点干粮,渴了喝口雨水,什么苦呀累呀危险呀,全不顾及。经过连续周密的侦察,我们掌握了青龙观敌人的兵力部署、活动规律和阵地设施情况,熟悉了地形、道路。比如:敌人每到晚上爱瞎咋唬,半夜打一阵枪,为其壮胆;换哨的时候,老远就对口令,这些情况我们都摸清楚了。
与此同时,全营在青龙观以北二十几里的一个隐蔽的半山坡上,展开了紧张的夜摸训练。这里没有村庄,我们就住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睡在自制的简易竹床上。然而大家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战斗情绪非常高昂。同志们不怕炎热,不畏艰苦,不分昼夜地在深山密林中练肃静行进,练跨越攀登,练擒拿格斗,练摸哨本领,练独立作战的胆量和能力。手脚磨破了不吱声,胳膊和腿练肿了不叫疼。有夜摸经验的老同志当教员,现场传授,细心指点;刚参军的新战士虚心学习,加紧苦练。五连连长执行侦察任务后,指导员陈长顺就两副担子一肩挑,一边做政治思想工作,一边抓夜摸训练。这样,不分白天黑夜地练,仅用十多天功夫,一个个都成了“夜老虎”。走起路来肃静轻巧,攀登起来灵活自如,什么“对口令”,“抓舌头”全成了拿手好戏。
当我们准备就绪,即将开始行动的时候,徐总又一次检查了我们的准备工作情况,满意地说:我们红军广大指战员具有高度的政治觉悟,知道为什么打伏,为谁而战斗。我们部队历来有一个好的战斗作风,有压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能打硬仗,打恶仗,尤其善于夜间作战,敌人最怕这一手。我们就是要培养更多的夜老虎连,夜老虎营和团。徐总还特别嘱咐我们指挥员,要坚定沉着,胆大心细,灵活处置情况,到第一线去指挥作战。徐总的亲切关怀和鼓励,进一步坚定了我们必胜的信心。这时,盘踞在青龙观的敌人还蒙在鼓里,他们满以为凭借这样的天险能阻止红军的进攻,万万没有想到彻底覆灭的命运正等待着他们。
8月9日黄昏,我营奉命向青龙观开进。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云缝间只闪烁着几颗星星。全营束装整齐,精神抖擞,准备攀登开路用的绳子、竹竿、铁钩、砍刀等一应俱全。部队在荆棘丛生的山上穿行了三个多小时,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青龙观脚下。部队休息片刻,整理武器装备后,即开始从青龙观西侧向上攀登。传说这里是“天鹅抱蛋”的地方,山势陡峭,险石林立,表面长满了青苔,脚一上去就打滑,峡谷口上的“风洞”,呼呼作响,吹得人站立不稳。战士们全靠攀藤附葛,搭人梯和用红缨枪、带铁钩的竹竿、绳索,艰难地向上攀登,随时都有滑下去的危险。当时我随尖刀排前进,刚爬到半截,就一脚蹬空,失去平衡,和两个战士一起摔了下来。我幸好落在一根树叉上,脸上、身上划出了不少血口子。那时也顾不得这些,立即爬起来继续上。等到仗打完以后,我们站在青龙山上往下看:悬崖绝壁高达几十仗!不由得一吐舌头,真险啊!若在平时,不要说黑夜,就是大白天上去都很困难。但那时,大家一心想着全局,一切为着胜利,完全将个人生死安危置之度外了,所以才有那么一股子劲头,才能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
五连一排是先遣队尖刀排。他们一上去就干脆利落地摸了敌人一个复哨,抓了两个“舌头”。外号叫铁牛的一排长庞振国用明晃晃的刺刀顶住敌人的胸膛,严厉地问:
“快说!口令是什么?”
“口令‘反共’。回令‘领赏的’。”敌哨兵哆哆嗦嗦地回答。
庞振国用枪顶了一下敌哨兵的肚子,问道:“前面还有几道岗哨,多少兵力?”
“我说,我说!前面还有三道岗,外加三名流动哨。山顶草棚子里住着一个排,隔不远,还有一个排和一个连部。”敌哨兵不敢隐瞒,全照实说了。
庞振国转过身来,对一班长说:“小黄,赶快把这些情况向陈副营长报告!”然后又命令两个俘虏带路,继续向山上摸去。由于弄清了敌人的底细和掌握了熟练的夜摸本领,我们只用了半个多钟头,就除掉了敌人的三道岗卡,占领了青龙观侧翼山头制高点。
此刻,山顶后侧草棚里的敌人还睡得象死猪一样,做梦也没想到红军已摸到了他们的跟前。正当我们准备收拾这部分敌人时,突然从前方射来一束手电的白光。
“这是什么人?”五连长张金臣问俘虏。
“是流动哨”。俘虏回答。
为了不打草惊蛇,张连长命令战士就地卧倒,迅速隐蔽。当敌流动哨接近时,四班长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敌哨兵的手电筒,几个战士忽地窜上去,卡住了敌哨兵的脖子,把手巾塞进他们的嘴里,然后将三个俘虏捆了起来。
尔后,我们没放一枪就俘虏了草棚里一个排的敌人。接着又干掉了敌连部和另一个排,并从敌人口里证实,东边两华里处的青龙观庙,驻守着敌人的旅部和一个营的兵力。
为在拂晓前拿下大庙,迎接主力部队上来,我迅速调整了部署:由六连一排看守俘虏,二排从正面佯攻、牵制敌人,三排担任预备队;四连、五连分别从两翼向青龙山大庙突击。当我们摸到大庙跟前时,敌哨兵听到动静放了一枪,朝我四连方向高喊:“什么人?口令!”我四连连长刘英才不慌不忙回答完口令,大模大样一边继续朝前走,嘴里一边还训斥说:“混蛋!怎么连自已人走路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啦,这还能防止红军夜袭吗?”说话迟,那时快,还没等敌哨兵弄清是谁,只见刘连长一个箭步上去就将敌哨兵干掉了。然后,刘连长带领两个排,迅速消灭了庙外草棚里的敌人。另一个排冲进配殿,堵住庙门,敌人正在穿衣,还没顾得拿枪,就当了俘虏。
这时,大庙正殿里的敌人听到枪声,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五连就冲了进去,甩出一排手榴弹,打得敌人措手不及乱作一团。互相拥挤,抱头鼠窜,有的跳崖,有的把枪一扔,跪在地上大喊饶命。敌旅长周建辰听到枪声,感到情况不妙,只身溜出大庙,抄小路仓惶逃走了。敌旅参谋长带着卫兵从窗户爬出来,企图组织反抗。可他的卫兵脚刚落地,就被我战士一枪击毙。吓得敌参谋长跪地求饶:“红军长官不要开枪,我投降,我投降!” 我们抓住这个时机,对敌人展开了政治攻势:“你们的参谋长已经投降了!”“红军一贯优待俘虏!”“放下武器,缴枪不杀!”“不要为蒋介石、刘湘卖命啦!”“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在我强有力的军事打击和政治攻势下,敌人很快土崩瓦解,仅四十分钟就解决了大庙的战斗。
占领大庙后,我们马上把俘虏集中起来,留少数人看守,其余人员抓紧整修工事,清点武器弹药,调整组织,进行简单的动员,准备对付敌人的反扑。
10日拂晓,敌一个多营向我发起了反扑。我利用青龙山有利地形,将敌人打得屁滚尿流,刚爬到半山腰就溃退下去,丢下了三十多具尸体。
稍过片刻,敌人又以两个多营的兵力,分两路发起进攻。这一仗打得很激烈。六连一个排的阵地被敌人突破了,排长赵怀喜身负重伤,趴在地上仍然坚持指挥战斗。战士们与敌人短兵相接,展开了肉搏战。有的用刺刀、大刀与敌人拼杀,有的用枪托、石头砸,有的死抱住敌人不放互相扭打在一起。六连长王冬生见一排阵地吃紧,就亲自带上三排前去支援,将赵排长送下火线,令一班长代理排长指挥战斗。经过几次争夺,终于把敌人打下去了,守住了阵地。
敌人两次反扑不成,就加大赌注,用一个多团的兵力向我阵地发起更疯狂的进攻。面对凶恶的敌人,我全营指战员坚快表示“我们能攻得上来,就一定能守得往。人在阵地在,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大家虽夜战通宵,相当疲劳,但士气高昂。同志们一看敌人嚎叫着漫山遍野地爬上来,全红了眼,恨不得一枪打死两个敌人,一手甩出十个手榴弹。当敌人逼近我阵地前沿时,我们突然开火,机枪、步枪子弹和手榴弹一齐向敌群倾泻过去,打得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下去。但敌人仗着人多势众,同时用督战队驱赶着敢死队,还是拼命地向上反扑。五连伤亡较大,阵地出现了一个缺口,有几个敌人跳了进来。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一个负伤刚苏醒过来的战士猛地向敌人投出一棵手榴弹,紧接着,他又爬起身来,扑向敌机枪手,一把夺过机枪,调转枪口向敌群扫去。四连一排长李进机智地带领全排迂回到敌人侧后方,一排手榴弹,炸了个“中心开花”,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我乘敌人慌乱之机,除留少部分人坚守阵地外,组织部队反冲锋,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进攻。
正当敌人准备第四次反扑时,我团主力上来了,二七九团也上来了。大部队迅速插入敌人侧后,断敌退路,青龙观阵地得到了巩固。随后,我营又奉命配合一、三营和兄弟部队进行反击和追歼逃敌,从而拉开了大反攻的序幕。
那时节,青龙山上火光冲天,喊声震地,红军各路将士全线出击,势如破竹。敌人全线瓦解,溃不成军。事至如今,刘湘的“死命令”和“三万银元奖赏”一点也不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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