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1月,朱德、陈毅率南昌起义余部进入湖南宜章,发动了震惊中外的年关暴动。随后,朱德挥师北上,先后攻克郴州、耒阳,并坐镇,指挥了更大规模的湘南起义。上万耒阳儿女抛头颅洒热血,最后追随朱德上了井冈山,与毛泽东率领的秋收起义部队会师,使井冈山的斗争进入了一个辉煌的阶段。这当中,有位年仅十二岁的小战士,与父亲一起上井冈的。他,就是后来成为新中国开国少将的郑效峰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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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效峰原名郑德风,1916年出生于贫农家庭,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湘南起义时,郑效峰的父亲郑厚珍是一区赤卫队队长。在朱德部攻克耒阳的战斗中,郑厚珍和谭冠三率赤卫队与工农革命军里应外合,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次日,耒阳县委在城隍庙召开了庆祝大会。附近十里八乡的农民,扶老携幼,欢天喜地,纷纷赶来。会场人山人海,工人、农民、学生、赤卫队员、革命军战士、地方领导和群众团体的工作人员,还有俘虏兵,熙熙攘攘,比过年赶庙会还要热闹。会上,县委书记邓宗海和朱德分别作了讲话。邓宗海简单介绍了战斗经过,动员广大群众积极参加革命暴动,翻身做主人。
朱德讲话的时候,台下一些群众却在议论这两面红旗。
“多漂亮的旗!”发出由衷赞叹的,是大义游击队的联络员朱显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它是红的,代表吉利。上面画着镰刀斧头,是农民和工人手拉手,心连心。镰刀斧头放在五星上,表示天下的穷人都是一家,在共产党领导下闹革命。”答话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她叫曹成娘,大义乡农会干部。她身边有几个年轻人,都是游击队的。他们参加了昨晚的攻城战斗,一夜未眠,疲惫的脸上洋溢喜悦。
曹成娘身后一个老人说:“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盼着这面红旗永远红,不像过去清朝的龙旗、革命党的五色旗、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换旗时我们欢天喜地,以为天下从此太平了,哪晓得说翻脸就翻脸,咱老百姓照样冇田种冇饭呷,照样过苦日子。”
“放心,有了这面红旗,以后我们下力的人就有田种了。”
说话的,是个四十出头的壮实汉子。他叫郑厚珍,又叫郑厚珍,字席之,出身城区一个补锅匠家,靠补锅和做厨师维持生计。他追求上进,敢于和土豪劣绅作斗争。去年冬,在刘泰介绍下,加入了共产党,担任一区赤卫队队长。这次攻城战斗,他和伍永福等人在城内做内应,为战斗胜利立了大功。
郑厚珍身后,跟着他的儿子郑效峰,年龄未满十二岁。别看效峰年纪少,却很懂事,八岁开始就跟随村中伙伴去十几里外的煤窑挑煤,卖钱补贴家用。他从小目睹土豪劣绅欺压穷人,十分痛恨。大革命时期就在儿童团吹号。如今听说朱德带来的红带子赶走了白狗子,吵吵嚷嚷要跟着父亲来参加庆祝大会。他想看看,大英雄朱德长的啥样子。
耒阳人称工农革命军为红军,红带子;反动民团为白军、白狗子。郑效峰目不转睛看着激动人心的时刻,倾听着朱德的讲话,感到新奇又新鲜,不由得眨巴大眼睛问父亲:“爹,以后我们家是不是也能分到田了?”
郑厚珍身边一个老人爱怜地摸了摸郑效峰的圆脑袋:“当然了,奶崽,你爹是咱们一区的赤卫队长,咱们都能分到一块田,你家更少不了的!快快长大,好帮你爹种田。”
郑效峰拍起小手,欢叫道:“种田啰,有田种啰,有田种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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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朱德在耒阳城区的培兰斋设立招兵处,面向群众宣传参加工农革命军的意义。当即有三百多名青年踊跃投军。朱德把他们编为第一师新兵营,营长谢勋埔,党代表谢纯青。
郑效峰听说叔父和三个姐夫都参加了新兵营,跑去找父亲郑厚珍:“爹,我也要当兵?”
郑厚珍笑着对儿子说:“不行呢,你太小了,还冇得枪高呢,怎么行军打仗?”
郑效峰的母亲也不愿意让儿子当兵,但效峰很坚决,非去不可。母亲心生一计,摸着他的脑袋说:“德凤啊,家里给你做了红烧肉,你先回家,吃了红烧肉再走吧!”
德凤是效峰的别名。他听了母亲的话,知道母亲是在哄自己留下来。因为他平时参加亲戚的宴请,最爱吃红烧肉。这一次,可就是说破了天,他也不肯回家。
郑厚珍没办法,去找伍若兰。伍若兰想了想,孩子这么小,当兵肯定不够格,不如让他先去新兵营做个编外士兵,锻炼锻炼,正式参军以后再说。郑效峰毕竟年少,哪管编外和正式,只要能进部队打白狗子就行,便欢欢喜喜地去了新兵营。
新兵营组建后,根据朱德的指示,随即开往鷔山,交给林彪进行集训。林彪见郑效峰蛮机灵,走路飞快,就让他学吹军号,有心把他培养成司号员。
郑效峰虽然年纪小,但很聪明机灵,很快学会了吹军号。不久,敌人一个团企图经过鷔山庙袭击耒阳县城。林彪率二连、新兵营随徐鹤一赶到鷔山庙,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敌营长陈壁堂被击毙,毙敌两百五十多名,俘敌三十七名,缴枪两百多支,而林彪的二连,未阵亡一个战士。郑效峰参加了这次战斗,很勇敢站在山坡吹响军号,受到林彪的夸赞。
在大好形势下,耒阳民众轰轰烈烈地开展打土豪、插标分田运动,建立了各级苏维埃政府。不久,朱德和耒阳才女伍若兰结婚,全军上下喜气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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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军阀混战一结束,蒋介石下令驻湘国军,以七个师的兵力,分南、北、西三路,对湘南红色区域进行“围剿”。由于湘南特委推行“焦土政策”,湘南各县的苏维埃政权遭到严重破坏。
为了阻击敌人的进攻,耒阳县委成立了三大前敌指挥部:李天柱、周鲂在三益圩成立右翼指挥部,调动南乡农军增援,与北乡农军一起死守春江铺一带,阻击李宜煊部;邝鄘在舂陵河东岸成立指挥部,率西乡农军阻击常宁的一个师;徐鹤、曾木斋、刘霞等东乡农军联合永兴农军,继续攻打安仁。
战斗一开始,就超乎寻常地惨烈。农军以一当十,奋勇抵抗十余天。子弹打光了,就用石头;石头打光了,就拼肉搏。黄土坡上,留下一具具尸体,鲜血遍地。一大队队长郑厚珍看到敌人的机枪猛烈,死伤不少战士,咆哮道:“娘的,给老子想办法干掉他!”副大队长梁育田说:“我带几个人绕到敌后偷袭,你们集中火力压住他们。”
梁育田临时组织一支敢死队,绕过敌人前沿阵地,抢夺敌人机枪。眼看快要接近目标时,被敌人发现。梁育田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了那挺机枪。就在刹那间,敢死队员一起冲上去,迅速解决了守敌,缴获了敌人威胁最大的机枪。梁育田牺牲了!悲痛不已的郑厚珍振臂高呼:“同志们,为梁队长报仇!”一大队农军是由一区赤卫队组成,个个英勇善战。四五百人一跃冲出战壕,猛冲猛杀,敌人招架不住,慌忙撤退三十里。
两天后,李宜煊调集重兵卷土重来。向春江铺疯狂反扑。他们抢占制高点老子冲坳。几千农军埋伏在对面的大坳山,严阵以待。
敌人企图夺取大坳山,轮番进攻。农军利用铁桶的鞭炮虚张声势,奋力阻击敌人。十几尊松树炮集中轰击,威力倒是不少。但放完一炮后,再放第二炮,填充火药需要一段时间。第二轮敌人冲上来时,农军只好用梭镖、大刀与敌人肉搏。有的抱着敌人在田地上打滚,有的用拳头砸,有的用大刀砍,山上山下,一片混战,直打得天昏地暗。
郑厚珍率一大队守在大坳山的右翼。这支农军,虽然在前几天战斗中损失较大,但也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郑厚珍认为敌人火力强,装备好,这样打下去,农军不利,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派一支队伍绕到敌人后面,趁天黑偷袭敌人的阵地,敌人就不战自乱。于是,留下部分队员原地坚守,他亲带一支队伍悄悄摸到老子冲坳背面的山林钟,隐蔽下来。
战斗仍然在继续。到天黑时,农军打退了敌人十几轮进攻。尸体堆积如山,惨不忍睹。夜幕来临,郑厚珍趁机率部冲上山头,偷袭敌人的后面。果然,敌指挥官大惊,仓促指挥反击。可是,腹背受敌,又天黑了,分不清敌我,一场混战下来,敌人被迫放弃了老子冲坳。农军占据了制高点。
郑厚珍知道,敌人不会甘心,肯定会组织大规模反扑。他找到周鲂,派人把附近所有松树炮调集到山上。过了一会,敌人果然组织反扑。他们架起机枪拼命扫射,掩护着大批士兵向上冲,企图夺下山头。郑厚珍等敌人靠近时,一声令下“打!”松树炮对着敌人一阵怒吼,“轰!轰!轰!”敌人又倒下一批。
敌人很快调整战术,调集重武器,集中往制高点轰炸。一大队有十多个队员牺牲了,一些队员望着半山腰黑压压的敌人,担心守不住阵地。郑厚珍为鼓舞志气,向战士们喊话:“同志们,不要怕,人在阵地在,为了自己的政权而战,为我们的穷人而战,哪怕战死也是光荣的!”
激战中,李天柱率大批农军赶来支援。农军居高临下,乘势直冲敌阵,双方展开肉搏战。李天柱手握驳壳枪,一枪一个点射,接连打死七八个敌人。郑厚珍发现子弹打光了,把长枪一丢,顺手从牺牲的农军战士手里拿起把大刀,杀向敌兵,手起刀落,一阵猛砍。敌人见农军如此不怕死,招架不住,只得停止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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耒阳农军的英勇奋战,确保了朱德主力部队的顺利转移到安仁县。
在安仁县城,朱德召开军队营以上干部会,讨论下一步的对策。与会人员一致认为,在严峻敌情面前,应该保存革命实力,主动撤离湘南,向井冈山转移,与毛泽东的部队会师。
会议一结束,朱德就部署转移的工作。曾木斋临危受命,留了下来,负责率领耒阳和永兴的部分农军,严阵以待,随时准备阻击来犯之敌。同时,派人火速通知陈毅,统率郴州周围各县农军,开始东撤,朝井冈山方向转移。
朱德率部出发时,附近的群众站在大道两旁送行。朱德每到一个地方,只要部队一休息,他总要找一些老百姓来问一问,谈一谈。不管老人、小孩,他都找来聊一聊。
这时,朱德从长长的队伍里,发现新兵营的郑厚珍带着个孩子,十分惊讶,便问营长曹鹏飞:“怎么回事?”
曹鹏飞告诉朱德,那是郑厚珍的儿子郑效峰,还不到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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