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12月11日爆发的广州起义,和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并称为中国共产党三大起义,是共产党以武装夺取政权的开始,是人民军队创立的根基!
广州起义的主力,是共产党掌握的第四军军官教导团,由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师生组成。
教导团二营六连连长,就是共产党员、黄埔四期毕业生陈衍谟。
陈衍谟,字子庆,1907年出生,湖南省石门县磨市镇商溪乡岩板滩村人。母亲唐氏,生于石门泥市大户人家,知书达礼,对孩子教育十分严格、悉心培养,衍谟年幼即读私塾,后来又到一百六十多里外的石门县城读中学。
唐氏兄长是湘军团长唐自沫,为常澧镇守使唐荣阳的部下,衍谟自幼,常常看到舅舅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心中充满了崇拜。
1925年初,唐荣阳被建国军贺龙部击败,被夺去常澧镇守使宝座,逃回石门 。 1925年秋,广州黄埔军校四期招生,唐荣阳为了东山再起,积极培养后备力量,令唐自沫组织挑选家乡优秀子弟报考。陈衍谟得知消息后,找到舅舅希望报考军校,唐自沫看着外甥说:衍谟想考军校啊,可以,但是这事一定要你妈妈同意才行。衍谟回家告诉母亲,母亲唐氏却不同意,她认为从军危险,不如像先辈一样参加科举考试,走仕途的道路 。可是衍谟去意已决,就瞒着母亲离开了家,还偷偷拿走母亲一只金手镯变卖了做路费。和同乡覃正格、王展程等人一同前往广州。他们乘船沿澧水而下,汇入洞庭湖入长江、经武汉到上海,再转乘海船前往广州。唐氏知道后焦急万分,她找到长子陈衡谟,拿出了剩下的另一只金手镯,千叮万嘱:火速赶往广州,务必劝弟弟回家。
石门县磨市镇商溪乡岩板滩村北田荒峪,白色房子就是陈权武、陈衍谟兄弟的祖屋,笔者摄于2015年8月
他们来到广州,都通过了入伍生考试,陈衍谟被编入步科2团2连。
哥哥陈衡谟随后赶到广州,找到弟弟,不但没能说服弟弟回家,反被劝说报考军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改名陈权武报了名,大概意即“权宜行武”之意吧,把原名衡谟改为字,没想到他也通过了入伍生考试!因来晚了时日,就被编入步科2团6连(连长关麟征)。
黄埔同学录中陈衡谟的照片,而弟弟衍谟的照片却没有,不知道是否跟他秘密参加共产党有关。
衍谟年仅18岁,是2连年纪最小的学弟,而“本班”年纪最大的大哥,是时年23岁,后来官至74军军长,因孟良崮一战而大名鼎鼎的西安人张钟麟(张灵甫),因革命理想不同,自然交往不多。而“隔壁班”2团3连的林育容(林彪)同学,却与衍谟年纪相同都是18岁、革命理想和志趣相投,他们经常一起相伴,去农民运动讲习所听毛泽东讲课,后来又一起参加了共产党。
他们经过几个月训练和学习,1926年3月,经复试升为正式学生。3月8日第四期正式开学,学校举行了盛大的开学典礼,校长蒋中正、政治部主任周恩来等人发表了演讲。军校名称采纳苏联顾问鲍罗庭的提议,由“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改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
他们入校后不久,就作为学兵,随部参加了讨伐军阀陈炯明的第二次东征,作为防御部队参加了驻守惠州、卫戍广州、警戒虎门等工作。
陈衍谟在家乡时,就经常与同乡大哥郑洞国、王尔琢等人聚在一起,畅谈国家民族前途,传阅进步书籍,思想倾向革命。到了黄埔军校后,他更是如鱼得水,不但参加左翼学生组成的中国青年军人联合会,还和刘景桂(刘志丹)、伍中豪、林彪、郭俊英(郭化若)、周恩寿、文强、陆更夫、曾钟圣、袁裕(袁国平)、洪水、萧克、赵尚志等同学,先后秘密加入了共产党。
1926年10月,黄埔四期毕业, 陈衍谟因在校期间表现优秀,且共产党身份没有暴露,留校任六期入伍生第一团准尉区队附,12月,奉调北上,任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学生大队中尉区队长。
位于广州长洲岛上的黄埔军校本部旧址,笔者摄于2015年1月
四期通讯录107页,陈衍谟,字子庆,十八岁,籍贯:湖南石门,通讯地址:石门县北乡磨市镇福泰蔚转商溪乡恒丰晋
黄埔军校旧址的学生姓名墙上陈衍谟,这上面有多少“无名”英烈!
民国25年(1936年)12月9日【黄埔月刊】记载:六期入伍生部任职的135员黄埔四期生,每人记发50元豪银旅费,北开参加北伐。
这是黄埔四期生参加北伐唯一留下的媒体文字记录,湖南石门籍的陈衍谟、唐生楚、覃正格等人在列。
四期共产党员名单,陈衍谟排在林彪前面,这名单上共产党人,大多都没能活过第一次国内革命时期。而活下来的人都至少是共和国的将军!
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宁汉分流,黄埔军校武汉分校师生编为中央独立师,在叶挺同志指挥下,陈衍谟参加了打败湖北军阀夏斗寅的土地堂纸坊战役,和打败四川军阀杨森的金口仙桃镇战役。
1927年7月15日,汪精卫发动反革命政变后,大肆屠杀共产党人,白色恐怖笼罩下,武汉分校由四千多人减为一千六百多人,为了保存革命力量,在第四军参谋长叶剑英同志的建议下,余下的武汉分校师生全部编入第二方面军教导团,后改为第四军军官教导团,军官多由共产党员担任,这实际上是一支由共产党控制的部队。陈衍谟任教导团(团长叶剑英兼任)二营(营长宋湘涛)六连连长,他们随部乘船东进江西九江,再步行南下赣州,转广东韶关后前往广州。
教导团由武汉分校所在地武昌两湖书院,到达广州驻地四标营,沿途大部分路程为步行,非常艰苦,叶剑英同大家一样坚持步行,却把自己的战马留给病号和女兵骑。他们秘密组织地下党部,陈衍谟和叶镛、蒋日等同志担任团党部执监委员(根据王谨权:《教导团参加广州起义纪略》文中记载),各连、排、班长也多由共产党员组成,他们经常开会,研究对敌斗争策略和战术方法。教导团虽然两次被反动军长张发奎下令缴了枪,江西军阀朱培德,因吃了八一起义叶挺、贺龙部的亏,这时也对过境的教导团虎视眈眈,叶剑英团结全团师生,与敌人斗智斗勇,不但保存了实力,还使部队得到了锻炼,全团上下革命斗志大振。
教导团到达广州四标营驻地后,利用粤、桂矛盾,重新争取发枪武装起来,一方面积极参加驱逐桂系的行动,借以麻痹敌人、武装自己,一方面组织党员干部秘密开会,积极筹备起义。11月28日,教导团党团召开组长联席会议,酝酿暴动工作。12月4日傍晚,教导团2百多骨干份子,在黄花岗一块荒草地上举行秘密会议,张太雷代表省委作起义动员报告,大家一致表示拥护省委关于组织广州暴动的决定,视死为工农革命奋斗。
12月11日晨3时,广州起义爆发。参加起义者每人分到三条红布条,一条系在帽子上,一条系在脖子上,一条系在左臂上。中国革命史上第一次打出了工农红军的旗帜。红军总指挥叶挺给六连连长陈衍谟的任务是:带领二营六连,在第二联队部分工人赤卫队配合下,攻打广九车站。他们乘上运输工人准备的车辆迅速向广九车站扑去,守卫广九车站的是一个中队的英军,备有铁甲军车。因沙河战斗先打响,敌人听到枪声非常警觉,起义红军一接近就被发觉,敌人负隅顽抗,战斗非常激烈,六连没有重武器,竟然久攻不下。陈衍谟于是派人请求炮兵支援,正好此时五连俘获的敌炮兵经过附近,五连连长覃正格是陈衍谟同乡,见到衍谟指着身后的人说:老弟,我可给你带来了朝鲜的神炮手。衍谟高兴的说:“老兄,你们来的正好,真是雪中送炭啊!现在看你们的了,该是你们的大炮做结论了!”原来这些炮兵是北伐被俘的北方军阀俘虏兵,多为山东、河南人,没有政治立场,只为军饷干活,听到加入起义军能加饷,一经动员都纷纷表示加入,被全部反正过来。在教导团炮连朝鲜连长指挥下,炮手打了几发炮弹,其中三发命中车站,守卫车站的一个中队英军见势不妙,慌忙登上铁甲车向石龙方向逃窜,起义军发起冲锋,顺势占领了广九车站。( 根据左洪涛【从武昌两湖书院到广州四标营】)
广州起义油画一
广东省委书记、广州起义总指挥张太雷,起义第二天不幸遇难
广州起义油画二
11日白天,陈衍谟带领六连在打下广九车站后,交由警卫团布防,带领全连沿着珠江向西,攻打长堤天字码头和第四军军部一带敌人,在基本肃清珠江北岸敌人后,沿江设立阵地,防备南岸敌人进攻。
12日整天,江南李福林军在帝国主义军舰的支援下,不断向北岸炮击和进攻,起义红军一次次打败了敌人的进攻。
12日下午4时,红军总司令叶挺和参谋长聂荣臻考虑到敌人已向广州包围过来,命令教导团向花县撤离,但珠江南岸的李福林军不停渡江反攻,陈衍谟又率部死守江岸,因此没有收到撤退命令。
13日晨,广东军委干部曾干庭,奉军委负责人黄锦辉命令,着便衣侦探长堤一代敌情,并传达若遇到我们的队伍,即令向黄花岗集中并向花县退却的命令。在广州起义指挥部(广州市公安局)门前,曾干庭被起义工友误认为敌方奸细,被五花大绑起来准备枪毙,曾干庭急的满头大汗,一口湖北腔顿时语无伦次,广东工友更加听不懂了,正在这紧要关头,陈衍谟从指挥部里出来,因为陈衍谟和曾干庭都是黄埔军校同学(曾为三期),在起义前又多次一起秘密开会,所以认识,他大喊刀下留人!这才把曾干庭救了下来。(根据曾干庭1928年1月4日【参加广州暴动的工作报告】)
工农红军指挥部:广州市公安局
工农红军总指挥叶挺
工农红军副总指挥叶剑英
广东省委军委负责人聂荣臻
曾干庭1928年1月4日【参加广州暴动的工作报告】,是笔者经过多年能够找到的关于陈衍谟的最后文字记录。从此再也没有陈衍谟的任何消息,陈衍谟就此——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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