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霁初圆头圆脸,笑容憨厚,是个很慈祥和蔼的老头。
村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已经没有人了。日本兵在这里烧杀掳掠七天七夜。
任霁初的孙子任稼安从外地逃难回来,来到这山坡上,先是找到袓父的一双鞋,一件旧布袍子,一双白袜子。
经由这双“白袜子”,年届70的任霁初的尸首得以在山坡上寻见。他是前清县长、民国官员,特别洁身自好,整个村只有他才穿那种长筒白袜子。
牺牲时,任霁初捏紧拳头,嘴唇张开,“好似在喊口号。”
包括任霁初在内,至少有15个乡民死在这里。这还只是发现的,据说死的人超过了40个。除了牺牲的乡民,港口村上百座明清老屋亦被日军的大火烧毁。
这个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于今年春天去世。生前曾描述过战争的场景,“日本鬼子的枪炮白天黑夜不歇气”,“炮弹落在地上能转几个圈”,关于任霁初,老人也只说,“死得很惨,死得有骨气。”
任霁初不是没有保命的机会。当时强敌压境,中国守军一位姓许的团长在新墙河堤上来回呼叫,提醒老百姓们回避日寇。家人们曾多次劝说老人“先出去躲一阵”,被老人拒绝。
他说,有国才有家,国都没有了逃个啥子命?他坚决留下来,誓与敌人抗争到底。显然,有另一种记忆,属于某些个体。它区别于宏大的集体记忆,细微、琐碎,却有火石般的光芒,足以让个人背负、铭记一生。
也经由这种记忆,我们找到了历史幽暗处更多被忽略的碎片。
在那场波澜壮阔、硝烟弥漫的杀戮中,很多与老贡生相似的身影倒下了。他们不是战士,没有一官半职,他们原本可以和中国千千万万普通老百姓一样,信奉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生信条,暂时离开这战火——回头再过他们的安生日子就行了。
任霁初,是抗战中千千万万为国死难的民众杰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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