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是人民空军成立70周年。经过70年的奋斗发展,人民空军从地面蹒跚起步到空中振翅高飞,从单一兵种作战到多兵机种体系对抗,从国土防空到空天一体、攻防兼备,实现了超常建设、跨越发展。
开国少将陈熙是我军第一批飞行骨干,解放后在空军院校深耕多年,为空军培养了大批合格的中、高级指挥人才。本文出自南京军区空军原高炮第八师副政治委员许昂同志的一篇回忆文章,其曾和陈熙将军同在五七干校工作而熟识。下文讲述了两人一起赶马车送种猪过程中的一段往事。
陈熙将军在航空队学习飞行时的照片
陈熙同志,红军小鬼、江西老俵,是我国第一批学飞行的少数几位领导干部之一。文革前是空军军校部部长、少将军衔,落难后全家和我们一样被遣贵阳市花溪羊艾农场并编在一个班劳动。昔日将军是飞行驾驶员,今日贬为苦役车道夫,放马赶车送饲料。
1970年5月,一个比较炎热天气,中队派遣我们二人赴贵州军区饲养场运送一头公种猪。我的任务是接管看护种猪,陈老负责赶车,保证不出任何事故。
我们清晨上路,陈老谨慎驾驶,虽然烈日当头,人马汗流浃背,但总算行驶四个多小时,下午一时赶到军区猪场,我负责与猪场交涉,办理各种手续。吃完我们从家带去的食物,抓紧时间,种猪场的工人帮助我们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把公种猪赶上马车的木笼里,这时我已经精疲力竭,往回返的时间已是下午两点了。
当时气候特别暴热,种猪由圈内赶至车上,开始还算老实,车行不久尚没出贵阳市,正行至一条臭水阴沟旁,种猪突然用力从木笼里窜出跳入水沟里打滚,估计它是热得无奈,不顾牢笼而跳出。陈老立即刹车,我随即跳下死命拖住种猪的尾巴,这哪里是它的对手,不但没有拉住半寸,而且给溅得一身臭泥浆,它却笃悠悠地在阴沟里滚来滚去。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毫无办法,但又担心怕惊马出事,请陈老千万把住马的龙头,刹紧车身。
这时有几位午休的工人老师傅在马路旁休息,见此情景,我急中生智请求他们一起来帮帮忙。我直率地说明了我们的身份:我们是五七干校的老同志。有一位工人老大哥大声疾呼:大家都来帮帮老同志,在那种时代背景下,有这样的见义勇为的人,真是难能可贵。一声招呼七手八脚,五六个人连拖带拉把百几十斤的老公猪拖上了马车,并帮助把木笼捆扎好。谢天谢地总算没出大事,可我和工人师傅浑身上下,满手满脸都是臭泥巴。我再三感谢了工人师傅的大力帮助,只简单擦了擦,与陈老商量抓紧赶路。我始终坐在猪笼的一侧,随时注意意外的事情发生,好在老猪经过一阵子折腾,大概也劳困了,呼呼大睡。
陈老谨慎驾驶,更不敢抽马加鞭,行一阵稍休息一阵,眼看天渐渐暗下来了,我们两人也顾不上腹中饥饿,水壶里的水也空了,到有泉水的地方灌上满满一壶以水充饥。行至离家近半,天阴云密布,黑夜伸手不见五指,陈老刹住车,把马灯点上,再行赶路,我们俩相互勉励。当车行至稍宽敞一点的大路时,似有顿觉解放之感。一旦遇有陡坡,像爬慢步似地运行,亦无畏惧,相反陈老格外沉着,还时不时地给我讲起他们当年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艰辛的小故事。从此我才真正知道陈熙将军一段苦难的历史。
我们边说边行,忘了惊险,忘了疲劳,黑夜中足足行驶了三个小时,晚上十点钟终于平安到达了家。中队的领导同志、班里的同志、家中的亲人都在为我们二人焦急万分,见我们安全归来都喜出望外。
陈老和我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九一三事件之后,我们各自恢复了工作。他任空军军事学院院长时,我因公赴京,特意去看他。他待我仍保持了以往那种难友的情谊,热情地把我请到了住处促膝谈心。提起贵阳夜行之事,不觉都感到好后怕啊。说实在的,在那种情况下随时都可能滑落深山峡谷,总算我们二人的命大,不算死里逃生,也算不幸之大幸。正由于此我们二人结缘。
1981年,我赴杭州负责转业干部移交工作。是年的初秋,陈熙同志夫妇在杭州疗休养,得知世玲和小女艾晶到杭州探亲,他特意打电话约我们到他那里玩,我们一行三人相约而至,那天正下着大雨,杭州疗养院14号楼积水没膝,陈老听到车喇叭声,迅捷打着雨伞出来迎接我们,艾晶当时只有九岁,不由分说老将军背起了小女就往楼里走。这种情景,至今我仍历历在目,要不是我们在患难中结下的这份友情,岂会有此生动的一幕。
现在老将军已与世长辞了,世玲也仙逝十载有余。追忆这段难忘的往事,籍以寄托我的哀思。
1998年6月1日,6月24日分两次写成
许昂
(七月初赴杭州空军疗养院疗养,每日都要经过14号楼,见楼思人,不胜感慨,今日楼依旧,故人去不返。怅然……
七月十八日 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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