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何(1911——1969)原名刘登瀛。湖北大悟县宣化店孙家小寨人。一九三0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同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并转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方面军第十二师三十六团连政治指导员。团政治处副主任,第二十五师七十四团政治处主任,第七十五团政治委员,红九军政治部裁判所所长,军政治部代组织部部长兼军法处处长。参加了鄂豫皖、川陕苏区反“围剿”和长征。1937年入延安抗大学习。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总部炮兵团政治处教育股股长,营政治教导员,团政治处主任,延安炮兵学校政治部主任。解放战争时期,任东北军区炮兵学校政治部主任、炮兵纵队副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任第四野战军特种兵政治部副主任,师政委,东北军区炮兵副政治委员、政治委员。1952年参加抗美援朝,任志愿军炮兵指挥所政委、志愿军炮兵政委,获朝鲜一级自由独立勋章。回国后,历任沈阳军区炮兵政委,解放军炮兵政治部主任、副政委。毕业于解放军高等军事学院。
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
1969年4月在北京逝世。
铁骨铮铮战河西
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一、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后,红四方面军总部及第三十军、九军、五军共两万一千八百余人,奉中革军委指示,西渡黄河执行宁夏战役计划。由于形势的变化,宁夏战役计划中止。11月11日,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命令渡河部队组成西路军,向河西走廊进军。刘何时任红9军第25师75团政治委员。
1937年2月,西路军红9军在屡遭失败后,被马家军围困在倪家营子地区。这是全军失败前的最后一次战斗——倪家营子战斗。恶战正在进行,马家军排山倒海地扑过来,守卫倪家营子西北小木桥的是红75团。说是团,那时还不如一个营的人多,满打满算,连伙夫、通信员、号兵在内只有200多人。团长牺牲了,副团长负伤了,刘何望了望被打退的敌人,将部队重新编为3个连,任命了连长、指导员。
通往倪家营子的一条要道是一座木桥。“赶快加固工事,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决不让敌人从木桥上通过。”刘何指挥官兵挥揪垒坎。
“快冲,共军快完蛋了,冲上去杀一个共军赏袁大头10块。”马家军的团长尖叫着。马家军本来强悍,一听赏钱更来了精神,一个个端着枪,挥舞着马刀,催马杀过来。战事又紧,红75团受到敌人猛烈火力的袭击。为了分散敌人正面进攻的火力,刘何带一个连队到木桥西南角牵制敌人,侧击由南面从小木桥上通过的马家军。刘何率战士刚到木桥西南一处土坎下卧倒,马家军就拥上来了。“投手榴弹!”刘何命令。“轰隆!轰隆!”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开。马家军退到20米处,准备再攻。“全连做好准备!”这时子弹已经很少了,主要靠手榴弹杀伤敌人,刘何立即同战士们拿出马尾手榴弹,当他拔出引信准备投掷时,敌人的一颗子弹“叭”地飞过来,从他的右耳朵后面打进去从左嘴角穿出。满嘴的牙齿除左边还留下几颗槽牙外,都打掉了。他顿时昏迷过去。“为刘政委报仇,狠狠地打!”张连长愤恨地大喊。
马家军又一次被打退了。这时,师长韩东山来到小木桥边,看到刘何身负重伤不省人事,一挥手急喊:“担架。”两个临时征集来的壮年老乡,抬着一副用木头掍子绑起的担架跑过来,将刘何平放上去抬走。“慢。”韩东山师长拉住担架,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布口袋,拴在担架上,嘱咐抬担架的老乡说:“这是几十元银元,还有个金镏子。你俩路上好生照料刘政委,抬出去给他找大夫治伤。”两个抬担架的老乡点头应允,将刘何抬下火钱,向西北方面疾走。
忠心耿耿回延安
这一切刘何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一醒来身上发冷,听不到枪声,看不见一个人,伴随他的是荒野、沉寂、残月和狼嚎声。他的心儿一阵紧缩,冻麻木了的伤口突然苏醒过来,头疼钻心,身子颤抖。他想张嘴,嘴巴张不起来,嘴里塞着东西。他憋得难受,一个猛咳,从嘴里吐出了许多东西。他下意识地拿在手里用指头捻了捻,是打碎打落的牙齿。他摸了摸后耳根,虽然不流血,但肿得老高。他负伤了,他的记忆搜索着负伤的一幕,终于想起来了。但如何到了这个鬼地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决定去找部队。在下山途中,碰上两个负伤的战友,是红9军第27师的,便结伴而行。三人连滚带爬,天亮时分刚走到山角下,远远传来马的嘶鸣,他知道是敌人来搜山了,赶紧和伙伴们翻身钻进草丛中。敌人挥动马刀,在空中舞着,呼呼生风,留下一路尘埃过去了。刘何虚惊后感到肚饿。这时只有一位同伴的米袋中还有一把小米,仅仅是一小把。三个人便围坐在一起,数着小米粒儿分着吃了。这之后,为了活命,他们只能移开石头,掐石头压着的草茎充饥。
刘何三人沿小路刚下到山沟,太阳便收敛了光芒,大风呼呼地刮起来,吹得人站立不稳,步履艰难。“刘政委,咱们到哪里去?”一同伴问。“找部队去。”“部队打散了。”刘何踌躇了一会,坚定地说:“上陕北找红军,找中共中央。”“陕北在哪里,我们不知道路。”另一同伴为难。“不怕,我这里有一本地图。”刘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他们借着晚霞判断方向。刘何三人摸索前行,走了两个多月。
一天午后,刘何三人来到张掖东南的沙漠边儿上,他们不敢走大路,决定穿越沙漠。为了不至于在沙漠中饿死渴死,刘何让两个同伴在路旁等他,他到附近的村里找老乡讨饭要水。他刚走出二三里远,十几个民团团丁搜索过来,发现刘何的两个伙伴,一阵乱枪,将两人打死。刘何讨来几个糠窝窝和一小罐水返回,看到发生的事情,他含泪用黄沙掩埋了同伴,一个人又上了路,隐没到沙漠里。他走了一晚上,天明时分,便找了个沙坑躲起来。他听老乡说白天在沙漠里会热死的。不大功夫,太阳跳上天空,滚到头顶,热焰的照射,使沙坑像蒸笼一样,烘得他大汗淋漓,口干舌燥,气喘吁吁,五脏六腑直冒烟,他舍不得喝老乡送的一罐水,只抿了一口。过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住,又抿一口。这一天,总算熬过去了。
第三天,刘何带的水没了。他把瓦罐打破,用舌头舔了舔,瓦片上没有水也没有凉意,有的只是热烫。水,他多么需要呀!他在全身上下寻找,忽然想起了尿。尿,哪能喝?管它哩,只要能活命,他拿出洋瓷碗,努力了一会儿,总算挤出来一些金黄浑浊的尿水。他喝了半碗尿水后,身体安然了一会儿,不过没过多久,又呼吸短促,拉起了风箱。这时,一只黄羊跑过,他眼前放亮,黄羊也是生命,也要喝水,跟着黄羊不就找到水么?于是,他便奋起身跟着黄羊跑。跑着跑着,他一头栽倒在沙漠里,耷拉着眼皮,张着大嘴,不省人事。过了一会儿,头脑清醒了些许,他不能这么死,求生的欲望使他赶忙掏出洋瓷碗,把地表滚烫的干沙刮开,用力往下挖,想从沙里挖出水来,挖呀挖,一直挖了一尺多深,虽然见不到水,但坑下面的沙子却凉润润的,挨上去倒也舒服。于是,他解开衣扣,用碗将凉丝丝的沙子倒在胸脯上,接着拂去旧的换上新的,一遍又一遍,一直坚持着。
太阳缓缓地落入西边的山下,热烘烘的空气急剧变凉。随着一阵子凉风吹过来,刘何来了精神,又爬起来上了路。
刘何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看到了树。有树就有水。一想到水,他竟然飞跑起来了。不一会儿,他到了海子边,赶忙蹲下,用手捧着水,喝了几口不解气,索性把嘴伸进海子里像牛一样豪饮起来。刘何喝足了水,好不痛快。不料得不到治疗已经感染化脓的枪伤沾了水,细菌迅速繁殖,脓血在包裹的破布里跳动得厉害。天明时,他打开缠在脖子上的破布,用手摸着挤掉耳根后面的脓血,然后用唾沫往伤口上抹了抹,又继续朝东北方向走动漫。这一天,他终于走到古长城脚下。
走出了沙漠,有了水喝,嘴里也多了唾液。他听老人们说唾液可以消肿解毒,就时不时地将唾沫往伤口上涂抹,伤口也慢慢消肿愈合了。他肚子饿,将驳壳枪和地图朝村外的土里一埋,便走到路旁村里讨饭,敲开一户院门,院里站着三个彪形大汉,不容分说,扑上来要搜身。一大汉将他的衣服脱得仅剩下一件破裤衩。兴许是因为跟前有大汉的女人,要不连裤衩也不让他剩下。三个大汉没有从刘何身上搜出什么东西,抱着刘何的衣裳进屋。刘何见气氛不对,赶忙撒开脚丫子跑出门。“快追!”三个大汉见刘何跑了,追出了院门、村口,叫喊着要抓活的。刘何听得身后呼声,情知不好,跑得更快。三个大汉见捉住刘何没了指望,就“叭叭”向刘何开枪。刘何几个蹿跳,跑得无影无踪了。到附近一处土坎下,刘何找出地图,辨明方向,赶快顺着古长城向东走去。途经十二墩,村民李泉山看他只穿着一条裤衩,十分可怜,就送给他一件老羊皮大衣和两葫芦水,让他穿越沙漠直奔黄河岸边。
为了上延安找红军,找中共中央,刘何第二次过沙漠了。不过,这回过的沙漠是武威到中卫间的腾格里大沙漠的一角,时间、地点、感受都和头一回不同了,白天烘烤了一天,到了晚上,大风吹来,刮去了沙漠上储存的温暖,身体和沙砾迅速由热变凉再变冷。大风无阻无挡直往骨髓里钻,几乎把血液都冻成冰渣子。他蜷缩着身子,把半截老羊皮大衣裹得紧紧的,可手、脸、脚还冻得不行。最后他想了个法子,干脆盘腿坐在沙地上,度过了艰难的一夜。
腾格里沙漠比头一回的沙漠好走多了,有驿道驿站,每隔五六十公里就有绿洲。绿洲上有水井,有以卖水为生的人家。他踏着驿道,或跟着骆驼商人,一天、两天、三天……终于走到黄河岸边,过了黄河,找到援西军,接着又到了延安。
刘何回到延安后,中央组织部派科长李耀接待了他,与他进行了谈话,查看了他的伤情。他把枪掏出来交给李耀,证明自己没有被俘。李耀谈话、审查后,让他到中央医院好好疗伤。几天后,中组部作出刘何没有被俘、对革命坚定的结论。这时他的枪伤也收住口,好多了,组织便分配他到延安红军炮兵团教导队当教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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