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如此,他作为第一个英语读者,对译文在英语中所产生的“诗”的效果特别敏感。他从英语“诗”的角度所提的意见,也成了我们讨论的中心。我们的要求是:译文既要“信”(包括意义、意境和政治的“信”),又要“雅”――也就是具有相当高水平的“诗”,而且是现代的“诗”,不是古色古香的“诗”(因为原诗所表达的是生气勃勃的现代生活和思想),虽然原作所采用的形式是中国的古典诗词。所幸我们小组中有赵朴初那样著名的诗人和钱钟书那样有修养的诗评家,这样,我们最后译文的“风格”,还基本上能达到一致认可的程度。
国外有些汉学家,可能由于对我们的译文持有“官方定本”的主见,往往忽略了我们在“信”和“雅”方面所作的努力,而喜欢表现自己,显示出他们对原作具有“独立见解”,而推出自己的译文,不理睬我们的解释。从文学翻译的角度讲,这种“百花齐放”的做法自然值得提倡和鼓励。但具有数千年历史和传统的汉文却是陷阱重重,稍一疏忽就会“失误”。英、美有四种毛诗的译本,其中有一本还是美国一个对研究中国文学颇具声望的大学出版的。如在《沁园春·雪》这首词中,它对“唐宗宋祖,稍逊风骚”的理解是“唐宗宋祖,文化修养不是太高,未能充分欣赏《国风》和《离骚》”;对“数风流人物”句中的“风流”则理解为“风流倜傥”,具有花花公子的含意。同样,《西江月·井冈山》中“黄洋界上炮声隆”句,被解释成“在黄色海洋的边上响起了隆隆炮声”;这给人的印象是一支海军正在登陆。
这种现象说明另一个问题,即翻译困难,从中文翻译则更难,特别是具有深厚中国民族文化传统的中文――不具这种传统和特色的中文,恐怕也很难说是“文学语言”的中文,因而也不值得花那么大的气力去翻译。我们的文学是世界文学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世界人民的财富,确也应该“面向世界”。但把中文的“文学语言”转化成外文的“文学语言”,确是一项艰巨的工作。
摘自《往事重温》 苑茵著 叶念伦整理 华东师大出版社 2008年版 2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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