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太挤,太闷热,瑞金市八一小学的礼堂里挤满了听讲的同学,连墙壁也在“流汗”。讲台上端坐着三位老红军战士,他们分别是顾玉平、刘斌、徐友万。此时,年逾八旬的徐友万坐在正中,对着话筒讲述着当年过草地地吃皮带、草根的经过。仅有五百多座位的礼堂挤了一千多人,但没有多余的声响。徐友万那沙哑的嗓音宛如一股清凉的山泉,汨汩流进稚童们的心田。
……在过草地的第四天,可吃的草根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被剥光树皮的树,不知是谁说了一声我们还有皮带,一根皮带可以充两天饥。于是我们动手把皮带切成细条,放在湿毛巾里捂呵捂!半天后,在皮带条稍稍软化的时候,我们就往嘴里送,忍着那种各味杂陈的恶心,我们一边咀嚼,一边艰难地囫囵吞咽……一次超时间的停顿,台下的同学们从沙沙记录的本子上抬眼向台上望去,只见满脸是汗的徐友万爷爷脸色煞白,“同……学……们……”异乎寻常、断断续续地说了几 字后,徐友万倒在了坐在左侧的老红军刘斌怀里。会场乱了,同学们惊叫起來,不少同学呼唤着,“徐爷爷!徐爷爷!”校长和教师们冲上主席台,七手八脚地把徐友万同志急送医院,老红军顾玉平拿着话筒大声喊同学们,徐友万同志已经送了医院,这里,报告会继续进行,下面请刘斌爷爷为我们讲下去,刘爷爷与徐爷爷是一起过的草地……”报告会中断又续,礼堂里响起了特别热烈的掌声,另一个红军的长征回忆 又开始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1993年的6月1日上午10时的江西瑞金市八一小学的礼堂。这三位老红军战士都来自一个特殊的群体瑞金市老红军党支部。瑞金,作为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的始发地,全县有5万人参加了红军,35000人走上了长征之路。1978年8月,瑞金市三十多位离休在家颐养天年的老红军不约而同向市委表示了要成立广个红军支部的意愿,他们强烈要求,要发挥晚年的光和热。此举立刻得到了市委的重视,并于同年隆重地成立了全国第一个老红军党支部。第一任书记袁耐冬在成立大会上说得言简意赅:“宁作泥土护花开”,这也是这个特殊群体的宗旨。
现任书记、82岁的杨荣基说:瑞金红军党支部成立后做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继续革命,管好家庭;第二件是发扬传 统,教育后代。学文件、听报告,组织生活每周定日定时,雷打不动。瑞金市红军路73号楼上一间90平方的活动室从此就有了笑声、对话及争论。不是想象中的老人聚会,老红军之间,一经见面都直来直去。一次听文件,时间到了,但外面正雷雨 交加,支部书记袁耐冬说:“不等了,林老行走不便,今天又下雨,肯定不来了!”话音刚落,被称作林老的人正好推门而进,正颜厉色道:“袁书记,可小看我的觉悟了。长征时我过夹金山负了伤也没掉队呵! ”有位红军因孩子高考落榜,曾去有关部门交涉:“差几分不能照顾? ”此事让红军支部知道后,对他的“居功自傲”作了严肃的批评。都是浴血奋战过来的老战友,他们之间从不计较方式。用支部书记杨荣基的话来说是:“打铁就得硬碰硬!”
年岁不饶人。这个红军党支部从1978年的30多名,陆续开始自然减员,时到今日仅剩下了杨荣基、刘象祁、钟同寅、钟道山、刘斌、杨兴辉、杨洪生、王星凤、周惠敏、顾玉平等10人。平均年龄已过82岁。尽管如此,他们仍坚持为“发扬传统,教育后代”而奔忙。瑞金市二十多所中小学每逢新生入学、毕业典礼、成人仪式,都少不了红军支部的帮助。这批白发苍苍、坐轮椅、拄拐杖的老人每每准时到场。迄今,这个支部已对20万人次的学生进行了传统教育。近几年来这批捏笔杆比捏锄头更艰难的红军战士,以无比的热情与毅力默契配合,编撰了《红都纪事》及《毛泽东在瑞金》等三本传统教育读本。1993年6月1日,那位在八—小学礼堂继续徐友万因病中断的报告的刘斌痛苦地回忆说:记得那天我的报告也是做了一半,礼堂的后门开了。脸色惨白的校长带着一双泪眼直愣愣望着我。我的头也轰然一响,眼冒金花。聪明的孩子们谁都看出了后果。校长缓步穿过礼堂走上讲台,以两行热泪宣布了徐友万同志、徐爷爷的噩耗。无声的哀悼,同学们自觉地从座位上站起,在无数的抽噎、低泣中静默了几分钟,终于会场上哭声一片,发自童心对“徐爷爷”的呼唤令闻者肝胆倶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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