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场黄风卷走了北方的严寒,送来了山野的春天。这里的春天不像南方那样明媚,秀丽,融融的阳光只把叠叠重重的灰黄色山峦,把镶嵌在山峦的屋宇、树木,把摆列在山脚下的丘陵、沟壑一古脑儿都融合起来,甚至连行人、牲畜也融合了进去。放眼四望,一切都显得迷离,仅仅像一张张错落有致、反差极小的彩色照片。但是寻找春天的人,还是能从这迷离的世界里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你看,山涧里、岩石下,三两树桃花,四五株杏花,像点燃的火炬,不正在召唤着你、引逗着你,使你不愿收住脚步,继续去寻找吗?再往前走,还能看见那欢笑着的涓涓流水。它们放散着碎银般的光华,奔跑着给人送来了春意。我愿意在溪边停留,静听溪水那热烈的、悄悄的絮语。这时我觉得,春天正从我脚下升起。
这样的小溪我见过不少,却不知有哪一条比温泉镇村边这条溪水更招人喜爱。虽然它流经的地方是那样偏僻,那样贫瘠,每到春天,还是吸引着那么多人。
温泉镇的溪水是条热水,温泉镇也是因此而得名。一座几省闻名的温塘疗养院就设在这里。我就是在春天,去那里看望一位住院的亲人。
一路上我设想过它的容貌。温泉,你是条泼辣的瀑布从高处一泻而下,还是一股柔软的热流从地下缓缓升起?水有多大?温度有多高?那些身患宿疾的人们是怎样接受它的治疗的;对健康人,温泉的意义到底又在哪里?长途汽车跑了一段柏油路,开始进入丘陵地带。冀中平原被抛到车后,一张张反差小的“照片”又扑了过来。拔地而起的灰黄色山峦,像近在咫尺,又像远在天边,叫你怎么也摸不清它们的距离。我凭着对春天的感觉,感觉着它们的所在。很长时间,车窗外的景致变化不大。乏味的景色甚至使我产生了倦意。
“别闭眼,看磕着哪儿。”一位老大爷吆喝着他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抬起头四下望望,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着眼睛,脸上泛起一阵阵绯红。这使我又想起了山野里点燃起来的那些桃花、杏花,刚才的倦意也顿时消散。
“去温塘治病?”我问大爷。
“去洗桃花水。”大爷告诉我,一面攥起拳手打自己的膝盖。
桃花水?我虽不理解大爷的意思,却骤然感到大爷的话是那么新鲜、怡人,比刚才小姑娘的脸色所给予我的还要浓烈、美好。
我不愿再去追问洗桃花水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洗温泉澡的一种夸张了的形容吧,难道水里真会掺进什么桃花不成?我从这简单的话语里领略到美的享受已经足够。说穿了,单从自然科学的角度去加以注解,也许反而会失去它美好的韵致。
正午上车,黄昏前到达温泉镇。下车后,果然同车人大都进了这座有着现代化规模设施的温塘疗养院。办完探视手续,我才想起寻找我的邻座大爷。但拥在住院处窗前的人群中却没有大爷和那位小姑娘,只有“桃花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地在我耳边“流动”起来……
第二天我概览了这座疗养院的全貌,也懂得了并意外地享受了温泉澡的妙处。原来那是高压水泵把地下含有氡气的温泉水抽进高入云霄的水塔,再从水塔内引进各治疗室。细腻、滑爽的温泉水注入洁白的澡盆,清澈见底,入浴时,如果不是耳边那涟涟的水声,你会觉得自己是坐在一团绵软的、暖融融的气体上,你失去了体重,你正无所依托地向一个地方上升……
这就是桃花水吧?它应该是。你看那水中泛起的一朵朵小浪花,恰似桃花开放--人们总是按照自己的臆想,去把那些美好的事物想像、形容得更美好,更理想化。否则,怎么还会有诗、演义和传奇?可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主观臆想,我又想到了那位同车的大爷,他显然不是这座现代化疗养院的病人。桃花水一定还蕴含着别的奥妙。
紧挨着疗养院的是真正的温泉镇,这是个二百来户的山村。一条陷在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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