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还广泛接触和依靠一些进步知识分子,主要是小学教师,他们一般出身贫苦,又有文化,有的还受过革命思想影响,对农民痛苦生活也了解和同情,在农民中有一定的威信和组织能力。庞叔侃、李耿侯就是毛泽东非常信赖的知识分子。毛泽东一回到韶山,他们就往上屋场见毛泽东,众人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毛泽东也常去他们家和所在的学校,谈论天下大势和家愁国恨。这样的知识分子还有蒋氏族校的教师蒋梯空、郭氏族校的教师周啸泉以及何景贤、王子东、谭天民等人,他们以后都成了韶山农民运动的骨干,并为革命英勇献身。
毛泽东还调查访问了一些殷实人家、开明士绅如毛氏家族族老、也是他少年时代的塾师毛简臣和曾对他产生过重要影响的李漱清先生和士绅庞坦直等。
当然,毛泽东的主要着眼点还是穷苦农民,他深知中国革命最大的问题乃是他们的问题。
在经过相当细致而又轻松、随意的一段调查访问之后,毛泽东着手有步骤地开展他的工作。第一步是开办农民夜校。
此时在韶山已有不少的族校,即每一个姓氏家族为提高本族子弟文化水平而在族内(一般是祠堂)开办的学校,这些学校多出现于清末民国初,与过去的私塾比,已有了明显进步。但基本仍是旧式的,毛泽东明智地对这些学校进行大力改造,那就是注入民族、民权、民生的内容,即唤醒农民对自己命运的思考,对民族前途的忧虑和奋起反抗的意识。
因此,毛泽东发动创办的农民夜校多半分布在原来的公校、族校或团公屋、祠堂,而教师则是上面我们已说到过的一些进步知识分子如庞叔侃、李耿侯等人。而夜校的总负责人则是他的妻子、一位新知识女性女性-——杨开慧及柳季刚(可能还有贺尔康)。
1925年韶山农民夜校分布表
地点 |
学校名称 |
负责人和教员 |
引凤山下 |
毛氏宗祠(毛氏族校) |
杨开慧、毛贻泉 |
木梓山下 |
毛震公祠(毛氏第二族校) |
毛福轩、汤学桃 |
李氏祠 |
李氏族校 |
李耿侯 |
老屋湾 |
庞氏族校 |
庞叔侃、庞小元 |
铁陂白门头 |
苏氏族校 |
苏子介 |
铁陂 |
孙氏族校 |
胡春甫 |
向家屋场 |
|
沈稼山 |
花园彭氏祠 |
彭氏族校 |
沈汉阳 |
郭家亭 |
孝烈祠 |
郭子印、何景贤 |
永义长塘 |
郑氏族校 |
萧述鳌 |
永义亭 |
乌石坝 |
王子东 |
如意亭杨家庄 |
六国民学校 |
柳季刚、郭运泉 |
球山学堂坪 |
王氏族校 |
贺得千、庞小元 |
厚罗 |
欧氏族校 |
刘运三 |
杨林瓦子坪 |
蒋氏族校 |
蒋梯空 |
谭家冲 |
报恩寺 |
周啸泉 |
白鸭塘 |
熊家冲公屋 |
不详 |
磨石 |
磨石祠 |
不详 |
白翎 |
萧家祠 |
不详 |
从夜校的分布看,一般在群众集中,交通便利的地方,大多利用原有条件,非常简陋,只是一些教室、课桌加几盏油灯。办得最早的是毛氏族校即毛氏宗祠的夜校,约在农历三、四月间就开始了,持续了四个多月时间,由杨开慧亲自抓,她常到这里讲课,而专职教员则是毛贻泉。学员开始有二三十个,后来达到四十多个,大都是一些求上进的贫苦青年和少部分青年妇女。
办得较早和较好的还有李氏族校、庞氏族校、郭家亭孝烈祠、如意杨家庄和毛震公祠等处的夜校, 毛泽东和杨开慧经常到这几个地方去,有时讲课有时开会,杨开慧上课上得多,主要在毛氏祠和李氏祠,在如意亭还在郭运泉家住过一晚。
韶山附近的宁乡袋子山也在农历五六月间办起了夜校(隶属韶山党支部)。下七都即银田一带的夜校办得稍迟,要到十月十一月间。
夜校的经费从哪里来?
开始由教员从族校的公款中拨出一部分,或夜校教员自己出一部分(主要是油灯费,钱不多)。起初没有课本费,老师是原来的学校教员,不要工资,到七月夺了教育权后,经费就解决了;后来农协组织公开,夜校更加普遍起来,经费大多从无益公产、募捐、清算委员会清算出来的钱中开支,还统一添置了课本、教具,夜校越办越红火。
上课的内容,起始没有专门课本,有的带三字经,有的带《幼学琼林》,后来才由省、县农协统一发来课本(1926年8月以后)。由教员根据本地农民情况自己掌握。据老人回忆,主要内容有:
一、讲三民主义、孙中山遗嘱、时事和国内外大事。这是比较“合法”又容易为群众接受的。
二、教文化,由文化教育到政治教育。
三、教珠算。这也是极合农民家用要求的,又通过珠算来算地主老财的剥削账。
四、有的还教农民唱歌。杨林乡熊家冲白鸭塘办的一个夜校,教了一个民歌:
金花籽,开红花,一开开到穷人家
穷人家,要翻身 ,世道才象话。
今天望啊明天望,只望老天出太阳。
太阳一出照四方,大家喜洋洋。
夜校男女老少都可以去听,愿意来的就来,有的妇女不识字,就组织识字班。地主有时也来听,来了老师就不讲打倒土豪劣绅之类的内容。
毛泽东在韶山开展农民运动,也是极注意方法策略的。他合法与“非法”结合,在一般公开的场合讲三民主义和文化知识,而在秘密场合与可靠的骨干和群众中则宣传革命与造反。在宣传方法上,毛泽东特别注意采用通俗易懂、大家喜闻乐见的形式,他个人的人格魅力也吸引着受众。再有就是重点与一般结合,既最大可能地发动大多数的群众,又加意培养“领头雁”;自然,创办农民夜校则是提高文化水平与政治觉悟的一箭双雕之举。
毛泽东来自社会最底层,他深知农民的所思所想,他在春节中回乡 ,一下子就用拜年串门的法子融入到民众之中,接着他在他自己家摆起了牌桌。打牌---——包括麻将、骨牌、跑胡,这是韶山乡间休闲的重要方式 ,牌桌上免不了有输赢,也就是要“意思意思”。毛泽东顺应故乡人们的这个爱好,或者说他本也有这个爱好,乐得借此放松劳顿 。当然他之打牌还是有特殊意味的。果然牌桌一开,门庭若市,又加上开流水席,吃饭不要钱,上屋场一时间热闹熙熙。毛泽东赔大家玩得好不开心,谁也察觉不到他在时刻观察着人们,他慢慢地发现,许多人蠃了钱吃胞喝足就不来了,而有好些人并不在乎输赢或吃喝,而是被毛泽东本人和他讲的种种新鲜内容所吸引,因此而一直呆在毛家不愿离去。有个叫毛爱堂的青年,先是来看打牌的,后来对毛泽东讲的新道理越听越有味,每天晚上都来听,他娘怕他学会打牌,打发他的弟弟毛爱桂叫他回去,毛爱堂不肯,连毛爱桂也被吸引,主动帮毛泽东在外面放起哨来,一有陌生人来就向里间发信,于是屋里只说打牌和无关紧要的事。被毛泽东吸引的人们还有毛德风、毛德礼、毛守信等人,他们觉得白吃白玩不好意思,带来毛镰刀给毛泽东砍柴。
来上屋场聚会的人们,以后成为农民运动积极分子的则是毛月秋、毛贻泉、胡春甫、周啸泉、毛爱堂、庞小元、毛少贤、邹普勋、毛伟昂、罗石泉、邹汉生等,而成为骨干和领头人的则是毛福轩、毛新梅、钟志申、庞叔侃、李耿侯、罗石泉。
毛泽东的回乡,丝毫没有衣锦还乡的味道,他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主动将自己融入劳苦大众当中,当然他并非媚俗,而是因势利导,把群众的日常行为与心理导向翻身求解放的迫切要求与对民族前途命运的忧虑。
铁陂桥的松树滩死了一个人,大做道场,远远近近两百多农民都去看热闹,毛泽东知道了,与这一带的雪耻会负责人胡春甫商量,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做革命宣传。毛泽东请木匠田少文在做道场的附近搭了个台,又邀约二三百群众来,毛泽东登台演说,讲三民主义、孙中山遗嘱和国内外形势,又讲到韶山农民受地主压剥削的情况,他说:
“土豪劣绅百个里头 只有二十个,我们农民占了八十个,为什么不结成一团跟他们斗?细人子、堂客们都要起来,不要怕!一根筷子易得脱,一把筷子就折不断!只有起来斗,我们才会有好日子过!但我们也不要太急,就象热水洗脚 一样,要慢慢来!”
农历五月的一天 ,8位进步教师李耿侯、贺尔康、周啸泉、庞叔侃、庞小元、汤敬皆、郭运泉、萧克维相约,一起去看望毛泽东,在李家祠堂找到了他,毛泽东高兴地说:“大家来得正好!吃了饭开个会。”饭后,给每人发了一本《三民主义浅说》,要他们回去后多向农民群众作宣传,说:“打倒帝国主义这个口号,请你们作解释,就是打倒洋鬼子。要分清敌我;土豪劣绅你要打倒他们,他们是不高兴的,他们专门压迫农民,不打倒,农民就翻不了身。要多宣传帝国主义、土豪劣绅的罪行,让农民觉醒起来,发动和组织起来。”(萧克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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