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玉兰谈“恋爱”的期间,既有快乐的时光,也有不顺心的片刻。如那天有位同志告诉我,中央组织部派了两个人到新华社来了解我的情况。这本是组织部门出于对玉兰的负责,而应当采取的一项措施,可我听了,心里却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觉得“太不信任我了”。又有一天,有位领导告诉我:“你和玉兰的婚事,不要过早就订下来,还要经过组织上的批准。”我听了,不禁心又一沉:“恋爱应当自由,组织上为什么老是插手呢?”特别是当我听到有个别人说我是“高攀”、“想当官”时,我反复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和玉兰谈恋爱?目的和动机何在?”
事实上,我对于同玉兰的结合,可以说没有一点奢求和私利。就拿当官来说,我不论是在婚前还是婚后,20多年来,从来没有想利用玉兰的影响和威信,去谋求过自己的官位,更没有劝说玉兰为我当官搞什么活动,我连想都没有这样想过。相反,曾有几次当官的机会,我都婉言谢绝了,因为我觉得自己不是当官的料,同时特别热爱记者这个职业,舍不得改行去搞行政工作。而且,我在当不当官这个问题上,曾几次征求玉兰的意见,她也不同意我当官,认为我干记者比较合适。所以,直到退休,我一直工作在新华社新闻采访的第一钱。
说真的,那时我还曾设身处地替玉兰着想了一番。那时已34岁的玉兰,想找一个没结过婚的、又有文化的男朋友。如果要求这个男朋友同玉兰一样,是中央委员和省委书记,根据当时中国的现实情况,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她只能找一个地位不如自己、甚至年龄也要小一点的男朋友。这样,所有同她谈恋爱的男朋友,都可以被说成是“高攀”、“往上爬”。玉兰是个女人,是个身体健康、生理正常的女人,而且是个非常想生儿育女、当贤妻良母的女人。只是由于她一心为了事业和工作,一再推迟解决婚姻问题,才形成了 今天这样的局面。她应当拥有找对象的权利和自由,而且不论这个对象是什么样的条件。如今,既然玉兰已经选择了我,出于敬重,出于爱情,也出于同情,我愿意和她结为伴侣。
当时,我在写给玉兰的信中,是这样向她表白自己的“动机”的:“我没有别的企求和目的,只是想着我们能有共同的理想和志愿,能经常在一起谈论国家大事和世界大事,交流思想,在团结友好的气氛中互相尊重、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也许,这些话语在有些人看来,是那么幼稚可笑,但却是我当时真实思想的流露,绝无任何一点矫揉造作之意。
我在信中谈到某些人的议论时,这样写道:“您在信上谈到别人讽刺的事,您是不是也听到您周围的人对您的一些议论了?我们这里个别人的议论主要就是说我‘眼睛高’、‘向上看’,说我是‘小女婿’、‘女尊男卑’,等等。其实,我在到石家庄去之前,就考虑到和准备着会有一些议论。我自己觉得,我在这个问题上,处理得还比较冷静,没有因此影响工作和思想情绪,也更没有从此失去前进的劲头,留恋于建立小家庭或听到个别人议论就表现出急躁和自馁……”
我经过恩恩爱爱、曲曲折折,终于踏上了前去同玉兰结婚的里程。
那是一个令我永生难忘的日子——1974年10月3日上午,我乘坐301次火车,8点20分从北京出发,前往河北省省会石家庄市。4个多小时的旅程,我不知道是怎么度过来的。总之,甜蜜和幸福,伴随着焦虑甚至某种慌恐。当我在火车站上,看到玉兰和米荣运时,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
下午,省委组织部和当地民政部门的有关同志,来到玉兰办公室,为我们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当时,我28岁,属大龄青年;玉兰34岁,更是老姑娘了。可惜,这两张结婚登记表,当时放在了玉兰的办公室里,但后来就找不到了。
当晚7点,在河北省委大院一号楼二楼会议室——其实就是玉兰办公室的楼上,举行了简朴而热烈的结婚仪式。
我在当天的日记本上,这样记述当时的情景:“今天晚上,我同玉兰结婚。河北省委第一书记刘子厚担任主婚人。参加仪式的有省委书记郑三生、马辉、马杰和副书记马力等省领导,新华社河北分社社长米荣运、副社长刘方辰、农村组组长侯志义、记者薛满堂,以及省委机关的几十位同志。刘子厚、米荣运、玉兰和我,分别说了几句话。我说,在座的许多老领导,参加革命的时间比我的年龄还要长,今后接触的机会多了,我要多向你们学习,同时也盼望你们多予指教。同时,玉兰不仅是我的伴侣,也是我的老师,我还要很好地向玉兰学习。”我记得,当我说到“要向玉兰同志学习”时,在座的同志们都开心地笑了。
婚礼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没有鞭炮,没有喜宴,只是人们在一起坐了坐,吃了点玉兰事先买好的水果糖和她从老家捎来的西瓜,时间总共还不到一小时。我们俩都没有为结婚购置任何东西,洞房就是她的办公室,是河北省委大院一号楼一层西头带有一个小套间的房子。过满半个月婚假,我就回北京上班了。
吕玉兰和江山于1974年10月3日在石家庄结婚,10月5日回到吕玉兰的家乡临西县东留善固村看望乡亲们,图为俩人在田间留下的结婚照。
期间,我和玉兰到了邢台、临西和东留善固,看望了玉兰的父母,参加了临西水利工地的劳动。
后来的事实表明,这迟到的婚姻尤为甜蜜和珍贵。
吕玉兰带着新婚不久的丈夫江山(中),参加临西水利工地劳动,引来众人围观。左一为临西县委常委张延福。
临离开石家庄回京的前夕,玉兰向我嘱咐了一件事。她说,“总理和大姐一直很关心俺的婚事,上个月俺给大姐写了封信,向他们汇报和征求了咱们结婚的事。但是,大姐还不认识你,你在北京有机会时,向大姐报个到。”后来,我按玉兰的意见做了。
那是1975年4月7日下午,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国家代主席董必武同志追悼大会,我从大会堂北门的第二道门口往外走时,看见了邓颖超大姐正站在那里同人说话。我上不上去给大姐“报个到”呢?正在犹豫之际,大姐忽然向我走来,看了看我,仿佛要同我说话的样子。她那慈祥的目光,顿时使我鼓起了勇气。我走上前去,向大姐说:“邓大姐,玉兰叫我代她向您问好!”
大姐马上热情地握住我的双手:“噢,听说玉兰找了个记者,原来你就是玉兰的对象呀,你好啊!”
我接着说:“大姐,我见过您好多次了,但总是不好意思跟您说话。”
大姐亲切地说:“我们不是早就认识嘛!玉兰是个非常好的同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我要向她学习!”
“你们两个互相学习!”
“请代我们向总理问好!”
“好!也请代总理和我向玉兰同志问好!”
我们交谈时,邓大姐的两只手一直紧紧地、长久地握着我的手,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我担心别的记者有事找不到我,就跟大姐说:“大姐,我有事要走了,再见吧!”
大姐说:“好,再见!”
后来,我把见到邓大姐的情况,向玉兰说了。她听了感动地说:“总理、大姐这样关心咱们,俺只有更加努力地为党和人民工作学习,才能报答老一辈革命家的关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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