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的几位同学(上) 在育英小学四年半的时间里,我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同学有以下几位—— 郑ad,出生于东北,说话多少带点“大碴子”味儿,他个头儿不高,黑黑瘦瘦的。直到毕业,他都是走读生。郑ad功课不算好,平时话也不多,下了课就从课桌里掏出本厚厚的书来,要不就在白报纸本上涂涂抹抹又写又画。 一天下午,同学们都跑外面自由活动去了,只有这家伙还端坐在那儿翻书画画。我好奇心地问,你跟这儿干嘛呢?他抬抬眼说,设计原子弹呗!啥玩意儿?我凑上去,你是说,设计原子弹!?嗯呐。他应了一声,不吭气了。我探过头去说,我瞧瞧,瞧瞧!这原子弹你咋个设计?瞧嘛!郑头都不抬,伸手指着本子自顾自地说,外壳、平衡仓这些先不讲啦,就说说动力部分和起爆部分吧——动力部分负责推进,跟导弹的原理差不多。这儿是燃料管道、液态氧管道,从这儿进入混合喷嘴,这个就是燃烧室前端的火花塞……最关键的这个部分,负责起爆,这儿是TNT,紧靠着它的是中子源,再上面就是铀238了。TNT爆炸后激活中子源,射出的中子,轰击铀238,引起原子核裂变的链式反应…… 怪不怪?郑这个家伙平时憨了吧唧,就跟让猫咬了半截舌头的哑巴差不了多少,可人家整天琢磨的居然是原子弹,说起原子弹来还能这么口齿利落,如数家珍。当时我就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立马就给他行拜师礼啦。 后来,和他走得越来越近,又从他那儿学了些鸡零狗碎的化学知识。为了制作硝化甘油,就得制作硝酸,为了制作硝酸,就得先搞到硫酸。好在有现成的硫酸卖,我记得,那是个星期六下午,我带了个空墨水瓶,在大栅栏那儿一家化工店,买了点儿散装硫酸。一路走到南池子口,墨水瓶没盖儿,硫酸又装得太满,所以尽管我小心翼翼,但还是洒出来一些,更糟糕的是还全都撒在我裤子上了!只见裤腿上一片白色烟雾散去后,伴着刺鼻的酸味,俩大窟窿和一群小窟窿,就赫然出现在了我的裤腿上。抬起眼皮儿,就看到身边的行人四处逃散,纷纷拔腿离我而去……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郑同学后来是否真的如愿以偿,最终成了一名为国争光的研究型高能物理学专家了。 傅wz,也是走读生。他人长得高高大大、白白胖胖,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惯了的小衙内。傅同学不爱学习、不爱看书,整天懒懒散散的,除了极为夸张地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就是趴在课桌上迷离麻噔地闭目养神打瞌睡。我和傅同学没啥共同语言、共同爱好,本来就少有交集。 忘了具体原因啦,反正是有一次课间操之后,俩人就呛上茬啦。我一向瞧不大起这种有本事惹祸、没本事扛事儿的㞞货,所以根本没打算跟他较劲儿,只是扬了扬胳膊,玩儿了个假动作,意思不过是吓唬吓唬他;他慌忙一抬手臂,正好擦着我的左眼划过。这下真把我惹恼了,我猛扑上去,一扭腰一别腿,就把这小子摔倒在地,然后一蹁腿骑到了他身上……其实,这场架并没真打起来,刚交手,就被众人拉开了。 接下来,我就一直觉着左眼不大得劲儿,直到下午午睡起来,还是不对劲儿,而且老是不知不觉地流着眼泪。自习时间,去卫生室看了一下,护士阿姨说没啥大事,上了点眼药水就让我回去了。晚饭后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于是我又去了趟卫生室。大夫用雪亮的手电筒照着我的左眼,反过来调过去看了好一阵子,才说,眼球外膜可能有裂损,明天去总后医院检查吧…… 第二天,总后医院在初步检查后称,受检人眼球至少有两层外膜破损,本院检查设备有限,建议病人马上前往同仁眼科医院诊治。就这样,在学校卫生室小马阿姨陪同下,我就被马上送到了崇文门附近大名鼎鼎的同仁医院。 同仁医院的检查更为严苛,常规检查后,又往我左眼中滴了散瞳药水,然后被领进一间小黑屋,把左眼贴在一个仪器窥口处,进进出出好几拨大夫,一声不响地轮流对我进行检查…… 后来在处置室等了好久,小马阿姨见我焦躁,劝过我几次,好容易来了位大夫,说要给我上药,然后就给我滴了几滴药水,要我躺在手术台上休息。过了会儿,又来了位大夫说药上错了,得马上洗干净。我只好遵命侧转身,由大夫将我左眼皮撑开,用一把灌满药水的玻璃小壶,为我冲洗眼球,折腾了几分钟后,大夫说,好啦,试着转转眼球。于是我努力转动眼球,但眼球根本就转不动了。好,先歇歇吧——大夫说着,转身走了。 我正疑惑着,就见几位彪悍的男大夫涌过来,一位瘦瘦的大夫说,不要乱动,上药啦,很快就好!接着,我的脑袋就被摁住、左眼就被扒开了,瘦大夫举着一只又细又小的蓝色注射器,靠近了我……突然,我觉得有根锐刺扎进了眼球,眼球一下子就膨胀起来,涨得似乎马上要爆裂。“好啦。我说一会儿就好了吧!” 大夫们刚离开处置室一会,一位护士又举着针管走进来,可我说啥也不肯配合了——理由就是他们全是骗子!磨了半天牙,最后还是小马阿姨劝住了我,亲自动手把这针管里的药打进了我的屁股。 回到育英时我们都已累得够呛了,但事情并没完,我又在校医院住了个把月,每周都得去同仁医院检查伤口,都得用那种细而小的蓝色注射器在左眼球打上一针。只是这一流程我已十分熟悉,所以同仁医院的大夫再也没用骗小孩子的那套把戏骗过我了。 最后一次去同仁,大夫检查过伤口说,恢复得挺好,视力也恢复得不错。幸亏伤口没发炎,要不伤疤遮住瞳孔,这左眼可就废啦!最后大夫留了一堆医嘱,要我在家好好静养,一个月后再来复查。 返回育英时小马阿姨挺高兴,我却懊丧到了极点。我一直梦想着,当个驰骋祖国蓝天的空军战士,可我的视力,这会儿就只剩0.6了(过去我的俩眼可都是2.0),就是说,这辈子就甭想圆当飞行员的梦了…… 懊恼之余,就是报复啦!债有主,冤有头,既然一切皆因傅wz而起,我又岂能轻绕得了他!?从那以后我就时不时地出击,狠揍傅同学一顿以宣泄胸中恶气。大约有一年了吧,直到学校组织大家听了一位革命老前辈的长征回忆,我得知这位老革命就是傅的老爸之后,我才对他说:好了,以后咱俩不打架了。你爸真了不起啊,咱俩做个朋友吧…… 从那往后起,我俩再没打过架。半个月后,傅同学说,他爸他妈想请我到他家去做客,傅同学还交给我一封他爸写给我的邀请信…… 到了初中一年级,我两只眼睛的视力,就又都成了2.0啦——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14) 我的几位同学(中) 黄sl,一身书卷气,又带些俊朗的英气,张嘴一笑,既透明又阳光。这家伙是我国驻欧洲某国大使的公子,不了解他的人,可能会觉着他有股子傲气,可混熟了你会发现,他其实蛮单纯的,那股子大不咧又有点黏糊的劲头,只不过反映了他接人待物上的无知、无能罢了。这也不全怪他,你想啊,爸妈全都远在天边,只有他和弟弟在育英上学,一直也没啥其他亲屬,到了礼拜天和寒暑假期,大伙儿都回家了,他们小哥儿俩只能待在育英,哪儿也不能去,想想确实怪可怜的。 不过,有一点黄sl挺招人羡慕嫉妒恨的,那就是每到临近饭时大伙儿肚子里有些空虚的当口,这家伙总会从裤兜里掏出一大块包装华丽的巧克力来,旁若无人地大嚼特嚼。后来听他说过,这巧克力是他老妈从国外专门给他哥儿俩寄回来的,那会儿正在困难时期,阿姨隔上几天就会给他发上两块,还一再嘱咐他,要把糖藏好了,馋极了时偷偷地吃上点儿,千万别造成什么不良影响。可这小子全然不听这一套,偏偏还大张旗鼓地显摆,难怪那么招人羡慕嫉妒恨啦! 本来我和黄同学之间没多少能说到一块儿的话,但有一阵子,我们机关大院里闹传染病“猩红热”,所以我们有大约一个来月也没能回过家。这样,我和黄sl一块在学校过了好几个礼拜天,结果就熟络起来了。 大礼拜天儿的,就这么闲着不是个事儿,总得想法干点啥呀。这天,也就上午九点来钟,天突然黑下来了,一阵狂风呼呼隆隆地刮过,电闪雷鸣中豆粒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将下来,砸着砸着雨点就连成了线,一缕缕一团团地挂落下来,落着落着雨线就拧成了一匹匹狂乱的瀑布,劈头盖脸地泼将下来……正泼得上劲儿,就像乐团指挥打出了休止手势,顿时万籁俱寂,电息雷停,风消云散,雨霁天青,放眼望去,满世界已是一片汪洋…… 我一步跳出走廊大门,喊了声:“走啊!”黄sl有点犹豫,问,到处是水, 咱们上哪儿啊?我边跑边说,这点水,一会儿就流光了!快点,咱逮鸟去!说着就撒腿向宿舍楼间的那片绿地跑了过去。 一般人大概没赤手空拳地逮过鸟吧?其实啊,挺容易的。一场急雨过后,总会有些来不及回窝的鸟被淋湿翅膀,飞不起来了。这时候,挑上几只湿透了的鸟——最好是当年孵化的幼鸟,冲着犄角旮旯难以扑腾开翅膀处一劲猛撵,最后,那些鸟就被咱稳稳地攥在收手心儿里啦(直到九十年代在太原工作时,我还带儿子去党校仓库附近空手捉过鸟,半小时内逮了八九只麻雀)! 那天黄sl高兴坏了,当我把一只鸟送给他之后,他立马上回报了我一块巧克力,闹了我个大红脸。从那以后,他就天天盼着再来场急雨,可这雨毕竟不是你想它啥时候来它就啥时候来,所以为了维系俩人的友谊,就得开拓新的共同爱好。我喜欢看书,就试着把话题往书上引,可屡屡试下来,发现这家伙虽不爱看书,但特别喜欢听别人讲故事。我讲起《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中的一段故事,他一下子就听得走火入魔了,跟在我屁股后头,不断缠问“后来呢,后来呢”,我说记不得啦。第二天他就从图书馆借回一本,让我看着书讲给他听…… 其实,早在老家读一年级时,我就曾代表俺们村儿小学,在那片儿的某次小学联欢会上讲过故事,只是回北京后就没再有机会发展这一特长了。现在,不光是机会来了,而且我居然还有了一位真心实意的粉丝。于是我就兴致勃勃地开始说起书来,科幻的内容讲着费劲,很快我就换了戏码,讲起了《三侠五义》。讲包公初生遭弃、兄嫂情深相救,讲度劫狐仙不忘旧恩、暗中护佑数番报答,讲宫中恶斗狸猫换太子、老程琳涕泗诉衷情……接着讲到公孙策如何巧献计,打造龙头、虎头、狗头三口大铡刀,然后又一一讲述了大侠展昭展雄飞、小侠艾虎、双侠丁兆蘭和丁兆蕙,讲述了陷空岛大闹东京城的“五鼠”——锦毛鼠白玉堂、穿山鼠徐庆、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和翻江鼠蒋平…… 说实话,这故事不光黄sl爱听,我也是越讲就越爱讲啦。故事梗概和基本情节,肯定是从书本上贩来的,但那些七横八竖、妙趣神来的细枝末节,就任由我随意发挥了。你还别说,能把一个故事讲得左右逢源、头尾相续、雪爪鸿泥、滴水不漏,我自己也真是挺得意的。不过这种得意劲,没多久就冲淡了,有时讲着讲着我就懒得往下讲了,编了不少回故事结尾,想赶紧结束这个说书活动。黄sl还没走出魔障来,为了继续这一活动,一次次放低身段死乞白赖地央告,最后竟使出杀手锏,祭起了最具杀伤力的法宝——叫人扛不住诱惑的巧克力!于是,我们就这样自发地懵懵懂懂地开始了一轮“市场经济”的试验……
(15) 我的几位同学(下) 前面讲的几个同学都是男的,接下面要讲的An,是位女同学。 An是个混血儿,用我们当时的语言讲,是个“二转子”。其母亲是中国人,很早就到苏联上学去了,后来嫁给自己的老师,就留在了苏联。新中国成立后,她母亲就要回国但一直拖着,到她爸作为专家被苏联派到北京,An和她的俩哥哥才跟着父母一块儿回了中国。 An长得不像咱中国人,一眼看去就是个小洋鬼子:满脑袋浅亚麻色的头发,有时梳成两条大辫子盘在头顶,有时用两个蝴蝶结扎一下,头发随意披散开来,在强光照耀下,缎子似的闪闪发亮。An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一些,白皮肤、高鼻梁、深眼窝、蓝眼珠,少言寡语,举手投足带股子高傲劲儿。其实An挺可怜的,她之所以很少和大家交流,是担心自己讲的汉语,跟大伙不在一条水平线上。An是走读生,听说每天回家都要由母亲补两小时的课。因为相貌、个性都有点儿“隔色”,所以常常受人嘲弄;不过An有个优点,就是不告状。其实老师一般挺向着她,而且她还有两个人高马大、就在附近中学读书的哥哥Lj和Dj,常常过来接她回家,可从没见她向老师和哥哥们告过状。 小学时我跟女同学基本上不犯话,老师为了整治我上课好瞎嚓嚓的毛病,就硬把我和An安排成了同桌。每天坐在这么一位高出我半头的女洋人旁边,可想而知我承受的压力该有多大!不过后来发现,An从来不管闲事儿,我也就像《黔之驴》所讲的小老虎,不再总是那么惴惴然了。 再后来,就听人们私下里传,说苏联“老大哥”跟我们翻脸了,后来又传“老大哥”如何坏如何背信弃义,如何给我们使跘子下套子,就把专家全部撤走了。得知这些消息,我们当然恨上了可恶的老毛子。我的态度更为决绝,不仅恨,而且要以实际行动报复!可老毛子离我们生活毕竟太远了些……我琢磨了一圈后,决定把有着一半“老毛子”血统的An作为实施报复的对象。 开始,我瞅准An不在教室的空挡,把她的算数本儿藏了起来,还从她书包里掏出那只漂亮的大毽子,薅得只剩了三根鸡毛;还有一次,我在她椅子上足足洒了小半缸子水……可An似乎并没受什么打击,既没去向谁告状,也看不出她有半点沮丧。于是我加大了报复力度,这天上课不一会,我就用根松紧带儿,将An的两个大辫子悄悄栓在了椅子背上。也巧了,我刚忙活完,老师就喊她起来回答问题,接着便上演了精彩的一幕:An往起一站,脑袋向后一仰,就又坐了下来,随着一声惊叫,An顾不上课本掉在地上,只是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后脑勺…… 教室里一下安静了,接着响起是一片哄堂大笑。笑声渐止,教室里又变得鸦雀无声,只听到An强忍着的啜泣。 老师走过来帮着解开了那根松紧带儿,轻声细语地安慰着An。大概An真的忍受够了,她越哭越委屈越哭越伤心,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怎么啦?我干啥坏事啦?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那堂课,老师没继续讲课,倒是和我们讲了许多怎么做人、怎么做事、怎么看问题的道理。 后来,从人们东三言西两语中,我荧荧绰绰地听说了一些相关的演义,好像是An的爸撤回苏联,可她妈妈说什么都不肯走,还与三个孩子长谈了数晚,要求孩子们选择,跟父亲走还是跟母亲留下。结果,三个孩子选择了和母亲留在国内,郑重其事地每人写了一张对这一选择“永不反悔”的保证书…… 后来我虽然嘴上一直没说啥,但心里却挺后悔的。也就是从那会儿开始,我一直在寻找着向An道歉的机会。 可惜,直到毕业,这个机会我却始终没有找到!
(16) 我的课余爱好(上) 在育英小学,我培养起了如下几种课余爱好: 1.捉知了猴儿。其实这应当是我对幼儿园时期捉蚂蚱、刀螂、蛐蛐儿这类爱好的延续。育英校园里有许多老粗老粗的杨树柳树,每到夏天,校园里就充斥着知了们“吱啦吱啦”的聒噪,令人不胜烦乱。可我就喜欢有知了的日子,喜欢去捉憨乎乎的“知了猴儿”——就是还没蜕去外皮变为风姿绰约的“蝉”之前的那种面目可憎、行动笨拙的“(知了)爬爬”。 别以为这玩意儿好逮,要是没两下子,就算是折腾上一晚上,也未必能看到它的尊容。为啥要说“晚上”呢?因为知了猴儿白天躲在地底下,到了傍晚,才会从地底下钻出来,找棵树爬上去蜕皮。一般都是傍晚时分,人们才能在树干上摸到这玩意儿;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像我这种老油条,就是白天( 往往是在一场大雨过后),也有可能从地下抠出个把知了猴儿来(顺便透露一下其中的诀窍:关键是要看地面上的小孔洞,不要管那些看上去上下一般粗细的洞,要找那种看上去虚虚的上面有小孔、下面却连着个空堂的孔洞,拂去浮土,就可以捏着它的俩前爪,把“爬爬儿”从孔洞里拽出来了)。 在知了肆虐的夏季,我每天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捉到几只肉鼓鼓的“爬爬儿”。小时在农村捉到爬爬儿就带回家用开水烫烫,用盐腌起来,晾到半干时,用油一炸,那滋味儿可真是好吃得没法说了!但在育英不行,爬爬儿捉回来,也只能装入盒子,放在枕头旁,听听它们爬挠盒子发出的唰啦唰啦的响动。后来,在语文课本上读到一篇知了脱皮的阅读课文,于是我决定如法炮制,好好观察一下,知了脱去硬壳翩翩然羽化升仙的全过程,并将这一计划告诉了两位小伙伴儿。那天晚上我把一只公知了猴儿(肯定有人质疑:知了猴儿还能看出公母?那当然啦!咋看出来?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告诉你吧)安置在了宿舍的纱窗上,又准备了一节电池和拴了节皮包线的小电珠,我们的观察就开始啦。熄灯后没多大功夫,小伙伴们就睡得人事不省、满嘴流哈喇子了,只剩我强忍着,似醒非睡地坚持到快半夜,才起来瞄了一眼,哈!那木讷了许久的爬爬儿,终于有了动静啦! 那爬爬儿的外壳,从脊背当间儿裂开了一条缝,鲜嫩有如羊脂玉般的肉,便从越张越大的裂口中凸了出来,渐渐鼓成了一个肉瘤,像个老牌的驼背似的,肉瘤吃力缓慢地从裂口挤出,先是整个背部,接着是额头上长着三颗星、两根须的脑袋;再接下来,它开始像小孩们练习下腰那样,把整个身子拼命向后仰过去。仰了好一会,它的两个前爪也摆脱了外壳束缚,然后又以这种“倒挂金钟”的姿势挂了好一阵儿,待尾部完全从外壳中钻出来后,才转过身恢复了正常姿势。接着它开始轻轻抖动翅膀——这会还说不上是“翅膀”,而不过是两团蜷缩在一起的半透明组织,随着肩头抖动,两团组织一点点铺张、舒展开来,渐渐遮住了尾部,颜色也由谈谈的鹅黄变得透明起来……从脊背部出现裂缝,到羽化的最后完成,大概用了40分钟,“屎壳郎变知了”的神奇表演,终于大功告成了! 2.画画儿。画画儿这个爱好,是受同学朱wf的影响,才建立起来的;朱wf又是受他哥影响,才爱上画画的。在朱wf口中,他哥厉害得很,学啥啥行,尤其是画画儿。他说,他哥的课本上全让铅笔、钢笔画的“插图”画满了,有些还用颜料涂了淡彩。我看过几本他哥在课本上画得画儿,内容以人物为主,有文人有武将,有孙悟空有二郎神,有愚公还有智叟……朱wf常把那些旧课本带到班上,没事了就在自己的课本上照着画。受朱wf影响,我也开始在课本上大画特画起来,只是我没有画画“特厉害”的人留下的画样,只能自己瞎画,所以最终也没画出什么名堂。 忘了是几年级了,也忘了是在课本上还是什么杂志上了,反正是有天看到了一张刘继卣的《大闹天宫》彩色插图,众多人物中,处于最醒目位置的,是头戴紫金冠,斜插两根雉鸡翎,身披黄金锁子甲,足踏虎头步云履的孙悟空孙大圣,跳起在半空抡动着金箍棒,四周是惊慌失措的玉帝老儿、太白金星、托塔李天王等一众天庭上的大人物……这画儿画得,让人咋都喜欢不够。我决定,把它临摹下来。纸笔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好颜料。反正我凑合惯了,就用那种固着在硬纸片上的方块固体颜料,照样可以画。结果用了几天时间,最后总算画完了,虽然看上去不咋地,但从那以后,我竟信心大增,啥也敢画了……
(17) 我的课余爱好(下) 3.音乐。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信,像我这种糙人咋就喜欢上音乐啦!其实本来我特讨厌音乐(虽然从遗传角度看,我应该有些音乐细胞),对音乐课上那中野猫叫似的“咪咪咪咪米——”“嘛嘛嘛嘛嘛——”,早就烦到了不能再烦啦。 从小就是哑巴嗓,所以我一向对唱歌躲避唯恐不及,但虽然不爱唱歌却喜欢上了吹口哨。瞅着那些高年级的家伙,每每手插裤兜,潇洒地撅起嘴,冲着天空嘘嘘嘘地吹响口哨,我就羡慕得要死!我们老家有句话说,人呢,“各自一段才”。就像我吧,学起啥来好像也不太费事,可偏偏就学不会吹口哨!吹到口干舌燥头晕脑胀,还愣是照样吹不响。最后我干脆嘴唇不撅、也不往中间挤了,就跟傻笑那样把嘴裂开,上牙对下牙,让气息从两个门牙间的缝隙(正好我俩门牙间有条缝)送出,没想到竟不期然而然地吹出响动来啦;经过一番刻苦努力,居然可以从容地吹奏出我想吹的任何一支曲子来了,尽管我这口哨吹的甚为同学中的口哨达人们所不齿,但我却还是踌躇志满乐此不疲。后来年级高了,身份又由“试读生”晋升为正式生,达人们的嘲笑声就听不大入耳了。终于有那么一天,我拍案而起,立志革旧图新,重打锣鼓另开张,撅起嘴来苦练技艺。渐渐地,我打开了一片广阔天地,不仅把口哨吹得绕梁三日,硬生生吹成了艺术,还从音量上把口哨吹成了小笛子,冷不丁铆足了劲儿吹的话,肯定能把人吓一大跳。 姐姐有只小口琴,比标准口琴短一截,音节也少若干个,加上有几个簧片坏了、几个木格断了,音调不准或根本吹不出声了,所以我上3年级时,姐姐就把这小口琴撇给了我。口琴的好处,是只需含在口中随便吹气、吸气就能发声,我对音准比较敏感,没事胡乱吹吹,不多久就有些眉目了,只要能哼下来的调子,我就能摸摸索索地吹出来。后来又无师自通地掌握了单音演奏法、打拍子等等,技艺又提高了一步。上中学时我有了一把24孔的塑料格标准口琴,整个初中时期,口琴成了我随时都带在身上的“乐器”。初中毕业去新疆工作,我又把口琴带到了塞外。那会儿我已对自己的口琴技巧很自信了,以为能跟自己一较高低的对手已不多了。结果,我被同一宿舍的工友陶gl好好地上了一课。只见他提溜出一个装有长长短短胖胖瘦瘦各式口琴的大木匣,伸手抓出一只含在口中便吹了起来。天呢!这哪里是口琴呀,这分明是小提琴……是手风琴……是交响乐队在演奏。我差点就跪下了,这是什么鬼,也太神奇了吧!后来我就总是缠着他求他收了我这个徒弟。开始他笑而不答,后来才回答了我的一些问题,还教了我一些口琴吹奏技巧(如小提琴演奏法、大小伴奏法等等),并断断续续讲了他在上海那会儿学口琴的往事。我也因此才知道了,原来他陶gl曾是我国著名口琴演奏家石人望先生的入室弟子,难怪他能把口琴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吹得如此出神入化。 笛子也是我在小学时胡乱吹会的。升4年级时换了教室,在课桌里找到一支被原主人扔掉的笛子,我试着吹了吹,吹不响,一看是没贴笛膜,于是我跑到卫生室要了块胶布,贴在笛膜孔上再吹,这下没费事儿就吹响了……两天后,我已经能吹《小放牛》之类的简单曲调了。就这么个烂笛子,我一直吹到小学毕业,还记得那年暑假,我在自己的小屋里吹笛儿,屋门被推开了,我家的规矩是不准闹出响动(所以我才挑了间院子角落处的小屋住——它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个吊了根绳子开关的小天窗,朝北的门还让假山和一棵老槐树遮挡得密不透风,估计原来就不是住人的屋子),所以每到吹笛子,总要先把门关死……现在被当场拿获了个现行,自然无话可说,我把笛子往床上一扔,不吭气了,没想到,那次我不但没挨呲儿,反倒挨了顿表扬;更出人意料的是,作为对我的鼓励,当天我就得到了一支价格不菲的曲笛儿、一支音色高亢的梆笛儿。 4.做白日梦。喜欢做白日梦这个爱好,最初应该是在长足过程中养成的。刚开始,梦中的情节大都支离破碎,简单且略显突兀——这类胡思乱想,其功能无非是用来对抗疲劳、打发无聊。后来岁数大些了,看的书也渐渐杂了,这做白日梦的水平,也就船随水涨,一天天高明起来啦。首先是梦的题材得到了大大扩展,从起初的聚啸山林到后来的八路军武工队扫恶锄奸,从大洋遇难漂流孤岛绝地求生,再到星际探险与形形色色的外星人斗智斗勇,又到率领科学家小分队勇攀珠峰发现史前文明遗迹……总之吧,神游六合,精骛八极,胡思乱想到哪里全由自家说了算。其次,这情节的复杂和曲折程度,也越来越向英国侦探小说看齐了,那种单线条的初级版情节早已失去了吸引力,各种勾挂连环的复线叙事结构,则被我运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很多时候,我会放任情节在脑海中自由自在地生成和发展,最后,再按照既定结局把它们一步步收拢起来…… 就这样,我对做白日梦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以至有些上瘾了。再后来,我的白日梦的主角——不管是英勇善战的军人还是才高八斗的文人,渐渐地就都变成了自己。我的白日梦,除了“主角”的自我化之外,其篇幅也愈拉愈长,由起初的“短篇”进而变为“中篇”,又由“中篇”一变而为“长篇”。到小学快毕业那会儿,我已经可以连续几周,在每天入睡之前,都要接着昨天的茬,做上一阵子或长或短的白日梦了……
附: 朱凡老师,您走好 ! 惊悉我小学恩师朱凡妈妈于元旦逝世,不胜悲恸,难以自己!雷声雨声中展转反侧,通宵无眠。 此刻。 窗外浓云密布,雾气沉沉,一如我胸中郁结的块垒…… 小学毕业离开育英后几十年,我河北、新疆、山东、山西、浙江,四处漂泊,竟再也未曾见过朱老师,甚至再也未曾得到过朱老师的消息;直到去年春天,才很偶然地在一博友文章中,得到了些令人心中为之一振的线索。 ……于是,在曲曲折折地拐了许多弯之后,我终于和朱老师的孩子(也是我同班同学的妹妹)Dg女士联系上了;也终于从她那里得知,我们的朱凡老师,如今就在北京郊区鹫峰下的一所养老院颐养天年。 Dg女士电话中对我说:妈妈听到你的消息高兴极了,她马上搬出相册,挑出你小学时的几张照片,要我扫描后立刻给你传过去…… 那几天,我正好要前往北京出差。于是特意找出了几本拙作,并打定主意,要借这个机会去探望朱老师。 在京三日,日日急如星火;公务缠身,最终竟未能如愿!! 抱憾离京时,我安慰自己:反正日后来京机会多多,与其匆匆一面,倒不如寻个时间充裕的机会专程拜谒,去向朱老师汇报和表达自己的敬意…… 却不料……突然间,朱老师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 …… 求仁得仁,求仁得仁啊! 朱老师的一生,应该是最圆满的一生了。 “桃李满天下”,朱老师留给这个世界的,应该是一笔最丰饶的遗产了。 朱老师,您的形象永远铭刻在我们心底,您的教诲将伴随我们,走完我们的整个人生里程。 朱老师,您走好!我们——您的学生,还有您的学生的学生们——仍然在走着您走了一辈子的路,仍然在体味着那种“得天下英才而育之”的莫大乐趣,仍然在高举着大写的“人”字标尺,鞭策着自己奋蹄前行…… 朱老师,您放心吧! 朱老师,走好,您走好…… 2010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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