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马上皇帝”的土匪们下山去袭击凉州重镇——蔡旗堡时得到了一个确切的消息:青海西宁发生兵变,国民军马仲英部叛乱,叛军从青海出发翻越祁连山经民乐县扁都口大举北上进犯河西走廊。于是,“马上皇帝”命令罗拴虎迅速撤离永昌县城。罗拴虎接到撤退命令之后,匆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把营业的账本、现银、大洋和贵重物品全部打包装箱准备出城。临走时,罗拴虎反复叮嘱看门的小伙计,在他走了之后一定要看守好家门,务必保护好聚仙楼里那些无法搬走的财产。他告诉小伙计,待时局稳定下来之后,他还是要回来的。随后,小伙计帮着罗拴虎抬着沉甸甸的木箱下楼装上马车。罗拴虎仔细检查一遍装上车的货物后,坐在车辕上,甩着鞭子赶着马车出发了。
腊月时光,永昌县城街头冷冷清清,夜间下了一场大雪,街道上白茫茫一片。在这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人们宁愿一整天足不出户,县城的大街小巷比平时少了许多的嘈杂。罗拴虎驱赶马车经过钟鼓楼时,瞅了一眼钟鼓楼,辛酸的往事立即袭上心头。的确,见物思情这是人之常情。这个地方是他的伤心之地呀!他因为急于赶路,不情愿在此处多逗留,把心里面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暂时忘却吧。
马车走出西城门,噢!噢!山川大地上的积雪要比城里的雪厚多了。他放眼望去,平坦的白雪旷野,混着雪粉的西北风,发出刺耳尖厉的叫声,狂奔着、窜腾着。罗拴虎坐在车辕上,那个神气劲儿倒像一个熟练的赶车把式,把拉车的那匹骡子指挥的规规矩矩。现在,罗拴虎心里头多少有点弄不明白,“马上皇帝”为什么要在他们的生意刚刚有了起色的时候,要他迅速返回山寨呢?国民军刘照乡的部队刚开走,听说马家军又要来了,永昌县城不就成了一个烙馍的鏊子吗?他越想越困惑实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马车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大约走了三个多时辰,突然,罗拴虎觉得马车猛然地颠簸了一下,车轮陷进坑里不动了。罗拴虎急忙跳下马车,发现马车的左车轮陷到雪地里一尺深了。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用肩膀推着马车给牲口使劲,一边推一边大声地吆喝骡子猛拉,在人力和畜力的共同努力下,马车艰难的爬出陷坑。他看着骡子喘着粗气,浑身冒汗的可怜样子,打算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赶车的人不爱惜牲畜苦役是不行的,会把牲口累坏的。于是,罗拴虎拉紧木闸、缚死闸绳,蹲在地上歇一会儿。就在这时,从雪地深处走过来一高一矮两个黑脸汉,起初罗拴虎还以为他们两人是赶路的并未在意。两个黑脸汉走到罗拴虎的跟前停下来,皆贼眉鼠眼地看着蹲在地上的罗拴虎。高个儿黑脸汉开口问:
“你是干啥的?蹲在这儿干啥?” 罗拴虎站起来笑容可掬地说: “赶路的。” 矮个儿黑脸汉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瞅了一下马车上的箱子: “车上装的啥东西?” 罗拴虎听了这两人不怀好意的问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就没有立即回答。 高个儿黑脸汉的口气很大: “既然是一个过路客,留下买路钱。” 罗拴虎马上意识到自己碰到拦路打劫的土匪了。罗拴虎满脸堆笑: “好汉,你我互不相识,往日无冤,今日无仇,请高抬贵手吧。” 高个儿黑脸汉用鼻子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是谁呀?你我不沾亲不带故,我凭啥要高抬贵手?” 罗拴虎用商量的口气: “那么要多少买路钱呢?” 高个儿黑脸汉伸出右手,岔开五个指头摇了摇。罗拴虎明白这人的手势后,大吃一惊: “五十?” 高个儿黑脸汉翻转手背: “五百。” 罗拴虎气得满脸铁青: “好汉!我一个过路客,那有那么多的大洋呢?” 高个儿黑脸汉: “少废话,没钱,好说,留下马车,赶快滚蛋!” 这时矮个儿黑脸汉显得有点不耐烦: “大哥,对这号人你何必要浪费口舌,干脆一枪解决算求了。” 罗拴虎的脸色变了,态度强硬起来: “你们好大的口气呀!不过动手前,你们告诉我,你们是哪路的好汉?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高个儿黑脸汉傲气十足地说: “小伙子哎!爷爷是‘二十四个断草绳’的弟兄(匪帮)!”
罗拴虎听明白了。对于“二十四个断草绳”的弟兄,他早有所闻。他们是大黄山这一带的土匪,这一带属于他们的领地。他们之间尽管没有啥交往,平素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咋就碰到一起呢。于是,他故作惊讶地说:
“明白了。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二十四个断草绳’的弟兄呀!”
两个黑脸汉说完,采取前后夹击之势向罗拴虎靠近。罗拴虎迅速扫了一眼地形,精神高度集中。他现在毫无退路,要单枪匹马对付两个拦路打劫的土匪,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已经无路可走,只有拼了。就在他前面的那个高个儿黑脸汉拔枪之际,罗拴虎一记冷拳向那个家伙的脸上捣去,只听“咚!”地一声响,他击中了目标,高个儿黑脸汉仰面倒去。罗拴虎猛转身,飞起脚踢向他身后那个矮个黑脸汉的裆部,那个家伙被击中后也轰然倒地。刹那间,他的一拳一脚登时放翻两个拦路抢劫的家伙。高个儿黑脸汉满脸血污在地上打滚。矮个儿黑脸汉双手抱裆哭爹喊娘。罗拴虎不失时机下了两个土匪的枪和匕首。
罗拴虎: “就凭你们两个花拳绣腿的功夫,也敢在道上混?” 高个儿黑脸汉捂着血脸: “大爷!怪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矮个儿黑脸汉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下身的疼痛有所减轻,十分吃力地爬起来。罗拴虎勾着手指头像叫狗一样要他们过来。两个狼狈不堪的家伙并排跪在地上,一个搂抱裆部,另一个捂着血鼻子,毕恭毕敬聆听罗拴虎的训斥。 罗拴虎: “今日算你们俩走运,我不杀了你们。” 两人浑身筛糠连连求饶。 恰在此时,雪地上突然闪现了两只活蹦乱跳的野兔。罗拴虎双手持枪开火,只见两只狂奔的野兔中弹后跳起来,腹部白毛在雪光中闪一下落地毙命。罗拴虎双手使枪的绝活,让两个拦路打劫的土匪眼界大开,吓得两人如同老鼠见到猫一样缩成一团。罗拴虎收好枪: “今日爷爷心情好,我不想弄死你们两个草包。” 两个土匪点头似鸡啄米一样,承认罗拴虎骂的对。罗拴虎严厉训斥两个土匪后,不想浪费时间,扔掉枪和匕首后大喝一声,滚!两个土匪拣起自己的枪和匕首,千恩万谢不杀之恩后,向雪地深处狼狈不堪的逃去了。之后,罗拴虎赶着马车继续前行走出水磨关的地界,进入毛卜拉乡的腹地。
毛卜拉这个地方因常年干旱少雨,天上无飞鸟,地上不长草,风吹石头跑,百里之地难见人烟。现在,突然降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一望无际银白色的世界显得空旷极了。马车在厚厚的雪被上“嚓嚓!”撵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大约又走了三个多时辰,驾辕的骡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点力不从心了。罗拴虎心疼骡子的苦役,因时间尚早,估计在天黑之前能够赶到目的地,于是他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马车停下来以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他因急于赶路,早晨出门时忘记给骡子带草料了,骡子饿了烦躁地用前蹄在雪地上乱踢腾,踩出无数个坑凹。这时空中盘旋着一群呱呱乱叫的乌鸦。起初,罗拴虎并未在意,乌鸦们却把他当成可以猎食的对象了,成群的乌鸦在空中飞行的声音像刮风一样。罗拴虎拔出手枪像点天灯一样击落了几只黑乌鸦。罗拴虎正发愁没有充饥的食物,他打算把这些死乌鸦捡起来烤着吃了再继续赶路。
猛然间,他的骡子摇着头打着响鼻狂躁不安地乱踢腾。很显然,牲口发现什么了异常情况。罗拴虎抬头朝四下望望,糟糕!在三百米开外的缓坡后面,有一群恶狼在窥探着他和骡子哩。罗拴虎觉得十分奇怪。他知道狼这野兽只是在夜间活动,怎么大白天也敢出来活动呢?噢!噢!罗拴虎完全明白了,因为这一带属于荒漠之地,人烟稀少嘛!面对恶狼的公然挑衅,罗拴虎拔枪上了子弹准备战斗。
狼群由四只恶狼组成。狼群时常在这一带活动,具有娴熟的集体捕食本领。四只恶狼迅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头狼是一只骨瘦如柴的大灰狼。四只恶狼用凶残贪婪的目光仔细窥视了捕食的目标后,大灰狼仰头朝天吼叫发出攻击的命令,三只恶狼开始行动了。面对恶狼的四面出击,罗拴虎集中精力把射击的目标锁定在那只大灰狼的身上。他知道对付群狼的突然袭击,干掉头狼是一个关键。因此,就在狼群慢慢地向他靠近时,罗拴虎首先向那只大灰狼开了一枪,没击中大灰狼的头,而是击中了大灰狼的尾巴。大灰狼一个前滚翻,向前一跃向罗拴虎迎面扑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罗拴虎开了第二枪,这一枪中了大灰狼的头。大灰狼中弹,血光在空中划一道美丽的弧线栽倒在地,其它恶狼见头狼毙命夹着尾巴逃跑了。罗拴虎走上去拣起那只大灰狼,他自言自语地说,好!带回去正好做一张狼皮褥子。罗拴虎重新坐在车辕上面,哼着曲儿摇着鞭子向目的地疾驰而去。到了黄昏,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到达山寨的门口,一个值勤的小弟兄迎接罗拴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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