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早晨，太阳从娃娃山头上升起的时候，高全喜赶羊群进了黄胡拉沟。沟边是悬崖峭壁，沟底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他赶着羊群溯河而上，穿过麻黄沟、红沙河、大乌龙沟，黄昏时分赶到目的地——青羊岭。

    青羊岭的山坡比较斜缓方圆约有百里，都是黄土质的荒山沟岔。这个地方对于牧民来说是一个比较理想的放牧地。这个地方山坡阴面长有茂密的祁连松树；阳面则是树稀草盛，棘棘草、合头草、高山针茅长得极为茂盛，是盘羊、猞利、棕熊、野兔等野生动物的生息繁衍之地。斜缓的山坡上有被遗弃的破石磨、低矮的石头墙和残砖断瓦，不难看出这一带在较远的年代是有过村庄的。据说是在清朝同治年间河西走廊总兵马化龙兵变时，山下平原上的人，逃难在这里落过脚。

    高全喜到达目的地后，在低矮的石头墙周围转悠了几圈儿，对他选择的将要落脚的这个地方还比较满意。他自言自语地说就在这儿安营扎寨。现在，高全喜经过大半天的长途跋涉，感觉身上虽然有点困乏，蹲在低矮的石头墙旁边吸烟歇脚。他本来是不吸烟的，临出门时，德高望重的屠老汉怕他在山里面寂寞，就把他自己珍藏多年年轻时用过的一巴掌长的烟锅交给了高全喜。屠老汉以他的亲身经历告诉高全喜，说，男人消除烦恼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吸烟。高全喜试着装了第一锅烟学着抽时，他因吸得过猛呛得鼻涕眼泪横流咳嗽不止。但是，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浑身疲乏的感觉慢慢地消失了。高全喜兴奋地说，看把他家的！怪不得哩。这东西原来有这么大的神奇作用。他接着从布袋里挖了第二锅烟丝，这回吸起来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羊群散落在山坡上，这些畜生在归圈之前贪婪地啃草。

    高全喜吸完第二锅烟后站起来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了。他打算在天黑之前，首先把石头墙里面的那些枯枝败叶全部收拾干净，然后再拣些树枝苫在矮墙上，搭建一个临时的茅棚防寒过夜。对于常年在深山里放羊的人来说，搭建茅棚过夜就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因为在山里面过夜，不像山外面，山风硬伤人呀！高全喜打算弄些树枝来。他看见缓坡上那片松树林更加坚定了他的这个想法。高全喜走上缓坡向松树林走去。猛然想起什么重要事情，原来他没有带工具。他决定用手折断一些树枝。于是，高全喜挽起袖子，向一棵擀面杖粗的松树动手了。

    他伸出双手抓住树干摇晃了几下，却没有办法弄断它。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实在有点荒唐。活树，木质里含着水分韧性大嘛！高全喜松开手，向一棵约有两丈高的枯树走去了。他脱了鞋，向两手掌心吐了一口唾沫，不大的工夫，就十分利索地爬上了树顶。高全喜手脚并用，只听到一阵儿“咔嚓！”地声响，树底下堆满了枯枝。高全喜顺着树干溜下来，望着那棵老碗一样粗的枯树，十分遗憾地说，把他家的，要是带上工具，把它砍下来做大梁再合适不过了。高全喜抱着枯枝向低矮的石头墙走去。

    他用粗一点的树枝做椽子，横放在石头墙高头，上面苫了一些小树子，再盖上一层茅草。哈呀！转眼间，高全喜就给自己收拾了一个防风祛寒遮风挡雨的地方了。他低头猫腰把吃饭睡觉用的家当全部搬到里面去了。他打算在天黑定时，在茅棚门口生起一堆火，钻进茅棚去过夜，哈！实在美得说不成啦！他给自己解决了的过夜问题，开始考虑他的伙伴：羊群的过夜问题了。他这次赶着羊群到深山里来安营扎寨，少说也要呆上十头八天的，就必须给羊群建造一个比较固定的圈。可是今天来得有些匆忙，没有时间实现这个计划了。他只好考虑临时弄一个简易的绳圈，把羊圈起来。这时候，他想起屠老汉给他出的主意，用树枝做木桩，拴上绳子，把羊赶进去就可以了。羊这畜生到了夜间，挤在一起不乱跑，既防寒又安全。高全喜打开口袋，果然找到一疙瘩细麻绳子。于是，他就在缓坡紧挨石头茅棚的地方建造了一个简易的羊圈，把羊群赶进去了。

    天黑了，高全喜在门口燃起一堆火，红色火舌向上卷着，散出无数个小火星。他掏出锅盔馍，蹲在火堆旁有滋味地吃着。他吃着馍，心里头却酝酿着明天的计划：只要度过今晚，到了明天一切都好办了，有时间收拾羊圈，收拾灶头，出门在外，凑合点儿还有什么想不通呢？忽然，他脑海里想起早晨出门时和屠春莲闹的那个不愉快事情。眼下，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高全喜嘿嘿地笑着说，不是吹牛，你娃娃要是真的到了这个地方，恐怕早就吓得哭爹喊娘哩！他很满意自己判断事物的眼力。高全喜吃罢干粮，从烟袋里挖了一锅烟，香喷喷地吸着。他的思绪异常活跃。现在，不知道曾政委在哪儿？他的组织关系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起风了，高全喜觉得浑身有点发冷。他给火堆里加了几根树枝，火旺了，映红了他的脸颊。风过之后，高全喜仔细听了一会儿羊圈的动静，羊儿静静的挤在一起，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他放心的走进茅棚。他划一根火柴观察要落脚的这个地方。今夜，他睡觉的地方其实就是弄来一块石头当床，坐在上面随便打个盹儿。高全喜坐在石头上，肩膀上披着衣服，膝盖上披了一块羊皮。高全喜乐呵呵地自我安慰道，好！这地方很雅静。一阵儿睡意袭来，高全喜的眼皮打架迷糊了。

    满天的星光照耀着高山峡谷，万籁俱静。猛然间，只听得一只羊发出凄惨地叫声，惊醒了高全喜。他完全清醒了。不好！有情况！他操起一根树枝冲出茅棚。就在他的一只脚跨出门口的一瞬间，两条黑影从羊圈旁腾空而起，跳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去了。高全喜镇静自若仔细辨认黑影所在的位置，那黑影并未远去，而是在十米之外的地方，蓝幽幽的目光窥探着他这个羊倌。高全喜面对饿狼的公然挑衅想出对付饿狼的办法。他摸出火柴，大胆地走到火堆旁，重新生起火，火光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两只饿狼见到火，急不情愿地跑了。饿狼走了之后，高全喜已无睡意了。高全喜这时觉得十分的遗憾，把他家的！好端端的一个夜晚让两只饿狼给搅浑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