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我们出狱后,连集中营的西路军战士一起,大约800余人,将我们编为补充营。国民党还将西路红军所有被俘人员将近3000余人,成立工兵团,实际上是服苦役,做牛马不如的艰苦劳动,吃不饱穿不暖,终年开荒种地、挖金子,修张掖至青海省的甘青公路,直到修通。
1939年的下半年,修完甘青公路后,马步芳把工兵团和补充营的3000多西路红军被俘人员,当作青海省的壮丁,以每人200大洋卖给第八战区26补训处,于是当新兵接收了。
由于第八战区26补训处把我们分配到国民党四十二军191师各部队当新兵,我们红军战士的身份就从此改变了。
我记忆最深的是,坐监狱受苦受难的3年。那时完全失去了自由,连大小便都要事先请示,经许可才去。这几年是判了死刑缓期执行的3年。
后来国民党191师住在兰州,他们也知道我们是西路红军被俘人员,就把我们分配到老兵班里,用3个老兵监视我们1个人。我们每天除了跟随老兵三操两讲外,还要出小操,也由老兵带着,没有我们的休息时间,哪怕是20分钟,都要老兵看着。动作不好,他们就用皮带打。
再当新兵后,我们红军战士的身份变了,但我们红军战士的影响和本色没有变。国民党兵一看到我们,就想到这是当过红军的,是共产党的兵,和其他壮丁不同,要严格防止我们搞破坏活动。。
我们西路红军的命运太惨了。旧社会说,他们当过红军,是共产党的兵;新社会说,他们当过国民党的兵,是叛徒。人们在平时虽然不敢那么公开地说,但在组织部门一些人的思想里,总是有那么一块烙印。
谢觉哉任主任的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是周恩来同志设立的专门营救西路红军失散人员的机构。1939年下半年,我一次利用外出买菜的机会,在兰州城东关外找到该办事处。
该办事处一位女同志接见了我,我谈了我们的情况,同时也谈了我被俘前是红五军政委黄超的警卫员,还谈了第八战区26补训处在马步芳处重金收购西路红军被俘人员3000余人的事。该同志说,她们不是共产党的办事机构,是商业机关。
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八路军兰州办事处有一条“清规戒律”,就是一年归来收,二年归来审查,三年归来不要。那就是说,从西路军兵败祁连的那一天起,中央就开除了我们的军籍了。我在1939年下半年去八路军办事处,快3年了,那就属于不要的了。
红四方面军西渡黄河时是21800多人,除李先念和程世才率领千余人西进到达新疆外,剩余只有800余人。后来盛世才叛变,又被杀害一部分,1942年送回延安的,只有200余人。
其余就是西安事变后,蒋介石政府有命令,红军被俘人员不让杀。即使是这样,但在战场上的伤员还是被杀害了!1937年1月第一次倪家营子突围时,有500多名重伤员没有转移,马家军进去后,把他们全部活埋。熊国炳和张琴秋动员就地分散、自谋生路的那批人,大约有1000人,我是其中一员。
1940年,是我进入青年时代的第一年,也是我正式成为国民党新兵的第一年。1937年5月到1939年底,虽然也在国民党的军管下生活,但是他们也不承认我们是他们的兵。在近三年的岁月里,我们是劳改犯人似的苦役,每天除吃两顿饭外,连喝开水都很少。
1940年初,我在新兵连军训完后,被分配到191师当兵,每月除吃穿外,每月还发二元三角的零用钱。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发钱的事。虽然在班里也受监视,但他们只是暗地里盯梢,并不公开干涉行动。当时日本飞机经常轰炸兰州,我们机枪3连和一个高射炮营驻在北塔山保卫黄河大桥。其中一次25架日本飞机轰炸兰州城和黄河大桥。北塔山高射炮营和3个山上的重机枪一齐射击,击落敌机5架,击伤3架。
1941年下半年,115团移防到内蒙古二里河子驻防时,部队改编为混成十八旅。当时是国共合作时期,只能说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什么师什么团与我无关。
1941年部队换防时回到甘肃酒泉驻防。原机枪连老兵李安民对我说:“小孙,我们想法走吧!”
由于他原来是看管我的老兵之一,我就随便反问他一句:“走哪里去呀?”
李安民说:“你是四川通江人,我是陕西汉中人,我们是近老乡。在这里当官的对我们不好。我是被抓来当兵的,家里还有父母老婆孩子,我们两人跑回家吧。”
那时我刚21岁,李安民比我大几岁,于是我们结拜为兄弟。
“你来快两年了,还是个二等兵吗?”他又说。经过他的劝导,过了将近一个月,我们两人果然偷偷逃跑了。
我们两人从酒泉逃出后,白天不敢走,找了个隐蔽地方藏起来,晚上再走。十几天后才走到永昌县,天亮了,还没来得及找地方躲藏,就被58师抓兵的人发现了,于是把我们抓到58师71团1营2连当兵,顶别人的名字。我顶的名字叫陈九,李安民顶名叫刘永成,只要你在,替他当兵就行了。
这是我在国民党部队当兵第一次逃跑。不过逃跑时不能叫本部队抓到,本部队抓到就有被格杀的危险。我们也知道,跑是跑不掉的,这个部队跑出去,那个部队还要你当兵。你若不在他那儿当兵,他就把你送回原部队。
1942年1月,我和李安民两人又跑了,是从武威新城逃跑到42军军部传达排当兵。
我这时已将孙应发改名为孙克江,这次是自己主动去的,因为那个排里有我们的老同事,事先已经联系好的。我们在这里是传达兵,比在连队上自由些。这里又是58师的上级机关42军军部,就是58师71团1营2连知道了,也不敢来抓我们。
1943年,联勤总部29分监部骆驼大队缺少班长,我们过去7个上等兵,过去后级别是上士和中士班长。去后,我(孙克江)、李安民、王孝中3人分到2中队,王孝中任7班上士班长、李安民任4班上士班长、我任1班上士班长,其他人分到5中队去了。
1945年8月,我请假离开骆驼队,在武威住了几个月,没有工作。同年11月,经朋友介绍到联勤总部汽车第四团传达班当上士班长。那时汽车第四团团部驻在兰州。
1946年,汽车第四团团部移防到达新疆乌鲁木齐东门外驻防。同年我由传达班提为团部特务排准尉副排长,负责团部的警卫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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