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出掩蔽部,往前沿阵地仔细观察,发现从上赤峪到槐树坪之间,敌人在重新集结兵力,约有六七百人。我提醒3 营长:“通知各连,马上调整前沿兵力,补充弹药,准备对付敌人再次进攻。”我话还未讲完,突然1 发炮弹落在离我七八米远的地方,我刚猫腰隐蔽,一团黄烟顺风卷来,怪味直呛鼻子。“毒气 ”我马上命令3 营长:“通知前沿各连,立即戴防毒面具,没有的,撒泡尿浸湿毛巾,捂住鼻子”,话没说完,我便昏了过去。等我苏醒过来,部队已顽强地打退了敌人两次冲锋。3 营长中毒较轻,一直戴着防毒面具指挥战斗。见我苏醒过来,他舒口了气说:“天哪,我还真怕你‘那个’了.”他兴奋地向我汇报刚才的战况:敌人以为放了几十发毒气弹,就没事了,便大摇大摆地扑上来。哪知我防毒及时,中毒人少,照样给它以沉重打击。
总部首长十分关心黄崖洞战斗。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左副参谋长直接挂电话到3 营,询问我的情况,要我到后方医院去。我急忙争辩说:“根本不存在不行的问题,冲锋不行,指挥还行!”,他安慰了我几句后,表扬前沿几个连队,说指战员们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又提醒我,天快黑了,敌人还会打一阵子,好掩护他们的“殡仪队”收尸。
左副参谋长的判断非常正确。刚过17 时,日军的炮火又闹腾起来,一大群步兵拚命向南口山娅上拥,没秩序地各自散开,从地上拿了点什么东西,就猫着腰往回拱着爬着。我正纳闷:这是什么鬼战术?不一会儿明白了,原来日军个个揣了几条套马绳,见到尸体就甩出圈套,套住腿拖腿,套住头拖头,拖着就跑口奇怪的是,有的“尸体”竟然嗽嗽叫,直扑腾,原来还没有断气。我前沿崖上的战士,冒着敌人炮火的轰击,把滚雷、手榴弹推到崖下,炸得拖尸者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幸存残敌抱头鼠窜,争相逃命。
激战跑马站和桃花寨
12 日上午9 时许,团的两个观察所同时报告:敌指挥官在上赤峪、赵姑村一带向南口东面的桃花寨方向反复观察,可能是选择新的进攻道路。不一会,派出的侦察人员也回来报告:敌人头天失利的部队已撤下来,换上所谓善于山地作战的部队。他们还拣到几张写着“皇军是钢,八路是铁,钢比铁硬”的壮心丸式的标语。接着,前沿连队报告情况:敌指挥官从几个角度观察我南口东侧的跑马站。我将这些情况报告左副参谋长。他说:“彭总估计敌人会选桃花寨一带最险要的地方作突破口,你们要充分准备,待机行动,以变应变。”
13 日拂晓,敌人所有火炮几乎都集中朝南口东侧跑马站西南娅口及桃花寨东南长形的大断崖上我4 连阵地轰击。看来;敌人企图从跑马站突破。
这次炮击时间很长,跑马站娅口一块不满100 平方米的高地上,落弹300 余发,工事、地雷大都被毁。
炮火刚停,4 连阵地前沿便枪声大作。我问怎么回事,回答是:夜里儿十个敌人用登山钩偷偷攀上了大断崖,前沿阵地被突破,连队正组织反击。我不禁暗暗叫苦。这跑马站上下的地形,我与左副参谋长勘察过数次,原想在这里构筑一组地堡群,以控制阳坡下的赤峪村和槐树坪。这样,敌人想接近南口正面,就比登天还难。可是,这一带全是“送脚石’。若在这里修上地堡,敌人炮火一轰没准也要滚下山去。所以,那时只好把工事筑在靠后一点的“亲嘴坡”,想着敌人大部队无法运动,小股敌人来,侧射火力也可以消灭它。当时.左副参谋长曾提醒我们:这里虽是敌人进攻的难点,亦是我们防御的弱点。果然不出所料,敌人从这里突破了.敌步兵从跑马站的反斜面登上无名高地,与4 连1 排和团侦察排交上了火。由于我方居高临下的优势已失去,敌方的山炮、重机枪又拖上山来发挥作用,反击战打得异常艰苦。副排长陈启富,率领两个班反击攀上崖头的敌人时,身上3 处负伤;守在自然洞内的机枪手孙连奎,被敌炮轰塌的石墙压昏了过去,两个班18 名勇士,只剩下7 人未负伤;原控制崖边的两座地堡,也先后被炮火轰垮,我方火力已难以控制崖边。尽管如此战士们仍坚持战斗,表现出誓与阵地共存亡的英雄气概。陈副排长忍着伤痛,带领7 名勇士,披挂满身手榴弹,避过敌炮火,猛往崖沿甩、往崖下扔孙连奎醒过来,拱掉身上石块,操起机枪,对准敌人的山炮和重机枪阵地猛烈射击,把敌人拖上来的山炮机枪给打哑了。双方遂成对峙局面。
此时,我冒着炮火到2 营指挥所仔细观察敌人的意图,原来,敌人要争夺跑马站山下与桃花寨之间的深沟,想借此路攻进我核心阵地水窑口。经请示左副参谋长同意,我当即指示8 连配合4 连,从桃花寨到水窑一路都埋上地雷,先放敌进沟,然后再歼灭。
这一着大奏其效。敌人打了一个上午,推进了200 多米地段,有点得意忘形。他们一面催促后续部队跟着攀崖,巩固已占地段;一面从右侧攻下沟来,企图从瓮圪廊后侧的金盏坪、羊角崖攻占水窑口。敌人的山炮复活后,猛向4 连阵地打燃烧弹顿时,我阵地前一片火海,4 连副连长和几名战士受了重伤,排长也牺牲了但是,我们叫下到沟里的敌人偿还了这笔血债。4 连在左侧无名高地上,狠打敌人屁股;8 连在右侧山口,痛击迎头来敌。整整一个下午,突进到沟里的200 多名敌人在沟底抱头鼠窜,不时踩响地雷,一个个到阎王殿报到去了。
敌人吃了我侧射火力的大亏后,14 日改变战术,8 时许对我桃花寨西南无名高地再次发起攻击,企图消除向水窑口进攻的侧翼威胁。我4 连l 排战士,一会儿用手榴弹炸敌人,一会儿与敌展开白刃格斗,整个上午,战斗都处于胶着状态,我见1 排已伤亡过半,即令4 连连长将1 排撤至1568 高地的连主阵地上来。
敌占领无名高地后,企图攻占1568 高地,未能得逞。接着,又按老战法,向我水窑口方向作试探性进攻。但因连日伤亡过大,士气动摇,连攻两次,均未奏效,在伤亡数十人后,不得不狼狈撤回。
血染水窑口
日军连续进攻4 天,伤亡近千,才突进几百米,恼羞成怒之际,赌注越下越大。15 日,敌人加强了兵力、火力,还使用了火焰喷射器。战局出现了4 天以来最激烈的场面,
在猛烈炮火掩护下,日军兵分两路,从东和东南侧夹攻我1568 高地,经4 次冲击,付出惨重代价后,至9 时许攻占了该高地,把我南口至水窑口阵地分割为二。然后,又分3 路攻击水窑口,一路从桃花寨的四沟顶南压水窑口,并企图从背后打通南口;一路从正面强攻南口,企图越过断桥上金盏坪攻击水窑日;一路经南口左侧搭人梯爬断崖,沿山路直取水窑口我核心阵地。这一手很毒辣,迫使我断桥、水窑口阵地均处于腹背受敌,或3 面作战的境地。
此时,我7 、8 连战士,沉着应战,以一当十,越战越勇,接连打退敌人多次冲击。南口断桥阵地在敌人两面夹击中,战士们凭借天险,分兵抵抗,使沟内之敌越不过断桥,两侧之敌无法接近沟西口,有力地钳制了进攻水窑口之敌。战士刘发启,头部、脖子、腿部4 处负伤,仍然拖着伤腿来回打枪、甩手榴弹,坚守断桥。战士晁成在连长彭志海、指导员玛庭芳相继负伤后,1个人守住断桥头阵地。敌人的燃烧弹把他的衣服燃着了,他扒下衣服,光着膀子在风雪中继续与敌战斗。几番拚打后,敌人的尸体快要填满断桥下的深沟了。
守卫水窑口阵地的战士,与3 面进攻之敌展开了地雷战、肉搏战。激战竟日,击退敌人11 次冲击。山石上污血斑斑,阵地前遗尸累累,敌人始终未能前进一步。16 日敌向我前沿阵地喷射火焰。顿时,我阵地烈火熊熊,烟雾腾腾。我8 连战士明白,这是通往工厂区的必经之地,绝不能退缩,8 班的工事燃烧起火,敌人乘机拥来,班长王振喜带领战士刘玉溪,韩立会、李为坤跃出工事,带着满身烈焰向敌群射击、投弹、肉搏,毙敌六七十人、直至壮烈牺牲。战士温德胜,举起最后一颗冒着烟的手榴弹冲向狂叫的敌群,与敌同归于尽。团部派到8 连的政治干事宋德海,在前沿阵地即将被突破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率领9 名战士,坚守l 个碉堡,将敌拒于水窑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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