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今天采写的董成森老人,虽未铸儒道将相的青史大成,但在八年抗战中和当时的万千英雄儿女一起卫国驱寇洒热血,并赢得了中国近代史上抗击外国侵略者的第一次彻底的完胜,这又怎能不让人为之称颂?
一进门,老人便主动笑着和我握手,笑容慈祥平易近人。老人身材瘦削但腰板笔挺,面如树皮但目光如炬,让人很容易就想象出当年的蓬勃英气。采写前,董老家人告知说老人当年因摔下桥头部受重创,记忆不是太好,受伤前抽烟喝酒特厉害,现在都不记得了。但是少时颠沛饱受苦难,浴血沙场驱倭卫国,吃亏当福做好党员,战胜癌魔安享天伦等等事儿仍旧记忆犹新。为开场缓解压力,我打趣地问老人:日本今天还想占我们钓鱼岛,怎么办?老人立马爽朗答道:打他狗日的小鬼子。随后他又骂道:狗日的畜生小鬼子,烧杀抢掠可坏了!亲身经历过那场战争的老人对日寇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
接着便听老人娓娓道来他的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
下面依次将老人的经历以及衍生的一些对于今世有用的精神价值以及需要反省值得警示的东西简略地说说。 少时颠沛饱受苦难 拒绝奴化投军八路 董成森,生于山东平度南乡,自幼家贫。当时旧中国战乱连年,民生凋敝,匪患猖獗。董成森才6岁时母亲便被匪徒掳走,父亲讨说法也被打成重伤,这促使年幼的董成森就立下了投军平乱之志,
11岁起他便带着弟弟一路逃荒要饭到青岛寻母, 这时七七事变爆发,继而时局愈发危难,很快,日寇陷平津兵分数路南下,山东主席韩复榘率国军主力南逃,山东沦陷。
沦为二等公民的国人被视为草芥。日寇一方面强推严酷的殖民政策和令人发指的“三光”政策,无恶不作,大批男子沦为苦力,女子沦为性奴。另一方面日寇纵容黄赌毒蔓延,腐化堕落齐鲁百姓,还笼络收编了大批留下来的军纪涣散,抱有政治侥幸心的国军杂牌以及干惯了劫贫济富,鱼肉乡里的地痞无赖,将他们打造成殖民统治的工具。 占山东后,鬼子还搞了个所谓的中日亲善典型,就是年满12岁的孩子可免费读日本学校,食宿学费全免。但董成森知道,所谓的学校,就是鬼子的奴化阴招,他们妄图将年轻人奴化成他们殖民统治的走狗帮凶。
年仅12的他便立誓“宁可做站着死的中国人,也不做跪着生的日本狗”,毅然拒绝入学,愤而回乡扛活。
为了生计,正处于发育期的董成森,成天放牛割草,挑担扛包,为各种大小伙计奔波劳累。
虽收入极少,常挨饿受冻,但好歹是挺着胸膛赚来的,也算知足。
这时,山东各地日、伪、顽、匪等等武装林立,八路军在夹缝中逐步艰难壮大。因为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优良军纪,以及“三三制、减租减息”等惠民政策,使得八路军最大限度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共同抗日。
“母亲教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这种鱼水情深的感人场面在山东各根据地屡见不鲜。再加上以前小时候曾在八路军某医院待过一段时间,八路的各级指战员都待人热情,关心当地百姓的疾苦,尽管自己药品都很匮乏,但仍给百姓送医送药,而且炊事兵还唱给饥饿小董成森吃食,这些都让他认定了八路军是真正的为民撑腰的部队。
于是,14岁那年董成森就参加了平度县八路军武装委员会,白天扛活做工来打掩护,晚上和村舍里的进步青年们一起研究打鬼子除奸惩恶,并渐渐有了名气。
人家贺龙元帅两把菜刀闹革命,年少的他就两颗手榴弹也闹起了革命,后来这藏在牲口棚里的手榴弹最终给掌柜发现了,15岁那年,掌柜因害怕受牵连,就不要他扛活了。这时刚好董成森闻讯八路军部队就在附近,于是前去寻找。由于部队游击换防,所以第一天没找到,又经过了一天跋涉才最终找到了八路军平度县大队。
部队领导热情接待了他,他当即表明了从军的心愿,然而一报年龄离16还差一岁,就安慰他说叫他明年再来,一准收他。董成森坚持现在就要入八路,死活赖着不走。首长见小伙子很倔就故意出了个难题好让他打退堂鼓,就从身边战士身上取下步枪交到董成森手上并对他说如果会使枪就留下,不会就明年再来!
“唰拉拉——”
话音刚落董成森接过枪已娴熟地完成一连串拉栓上膛的标准动作,让各位惊叹不已。
首长赶紧接过枪当初郑重表示特批董成森入伍,并笑着打趣叫他别走了火。
入伍后,董成森和战友们一起维护治安,不让地痞流氓,反动武装等祸害百姓,以及如果有日伪军来了就地阻击或者提前告知百姓协助转移。另外还封锁袭扰日伪的各个据点,不让老百姓向鬼子伪军卖粮食菜蔬等,并且沿路设伏,断绝日伪补给,总之就是根据实地战场情况充分发扬毛主席“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游记战略方针,一步步扩大根据地。 浴血沙场驱倭卫国 伤痕累累心无悔 董成森入伍的1943年刚好是进入僵持期后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国军留驻山东不少顽固派部队在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几年后,纷纷成建制的投靠日军,一时间伪军数量激增。
但不论是区中队,县大队各级干部指战员,还是甚至上到纵队首长,他们都是身先士卒,亲临一线作战。正所谓“将有必死之心 士无贪生之念”,所以董老等八路士兵敢于冲锋,不怕牺牲,轻伤不下火线,什么擦破道小血口子之类的都不好意思说。
董老说,每当战争结束后,只要有战友牺牲,下到班里,上到整个县大队的弟兄都无不落泪,英雄有泪不轻弹,唯为逝友洒满襟。共同的信仰以及生死与共的情义早已让他们胜似亲兄弟。
老人撂着裤管以及腹部的累累伤痕咬牙切齿地拼对我说:杀红了眼的时候,掐脖子,拼刺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零距离肉搏。鬼子的武器比我们好很多,但咱们是更拼命!”
那时候参加八路军,就没想着能回来,“咱们不是不怕死吗,什么都硬冲,真的是不怕死!”
危险性最高的莫过于拔鬼子据点了。
一次为拔除蓝底一个鬼子据点,董老差点殉国。那时大家都争着报名入敢死队冲锋炸碉堡,都恨不得第一个上去把鬼子的钢筋水泥王八壳掀翻,谁都不愿落后。最后没法,战场时间紧迫无暇抓阄,于是指挥员只得安排分为三波冲锋。第一批战友们着单衣持匕首趁着月黑风高夜摸到破楼前探哨。捂嘴抹脖子放倒鬼子哨兵,然而狡诈的鬼子横七竖八地暗部系有铁片空罐的铁丝网,受惊地鬼子探照灯一照,顿时歪把子,花机关,九二式等鞭炮一样噼啪作响,还一个劲儿地扔“香瓜”,打迫击炮。抱着炸药包匍匐的战友死伤惨重。于是第二波又上,拉线打滚,一个没炸毁,又上第二个,接着炸。最可恶的是鬼子还打了燃烧弹等,木质便桥着火断裂,并引爆了地雷等路障,其惨烈度绝不亚于飞夺泸定桥。
董老正压制敌人射孔时,“轰——”
一发炮弹在身边不远处爆炸,卧倒躲避的董老忽感右大腿一阵剧痛,刚一起身,腿就像灌铅一般不听使唤地重重瘫跪在地。原来弹片在他的右大腿处削开的巴掌大的一块肉,就像枯叶一样连在大腿骨上,血涌如注,十分严重。
那时后方都缺医少药,前线更是没有酒精绷带。董老就咬着木棍强忍剧痛,战友将开绽的破衣服撕开一片简单包裹给他止血。
包扎完后,董老仍咬牙坚持,宽慰战友道:“给弹片擦破了点皮儿,不妨事儿!”但失血过多的他只觉两眼发黑,脑袋发晕,渐渐失去了意识。要不是指导员令战友强行把他架下去,恐怕如今早就是一堆枯骨了。到了后方医院,伤口才勉强包扎了洗净的就绷带。醒来后董老得知战友们拔除了据点缴获大批粮食武器及文件,还围点打援,消灭了大股伪军的喜讯后高兴得当晚没睡着,住了三个多月院后腿才彻底痊愈,且直到现在仍有碗底大小的疤。
拔据点这个事儿中有两个小细节也体现了八路军的战场智慧:一是一丈多宽的壕沟,深沟里面插满铁蒺藜,当时董老他们没有测距仪,又不可能跑到对岸去侦测,于是用弹弓将带有刻度的线打到沟对岸;二是为防止鬼子破坏甩开炸药包,就扎成三角形的长木架系着炸药包在碉堡前固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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