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把阵地映照的如同血染了一般。
枪声停止后,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炮火硝烟在阵地上弥漫。远处山峰在硝烟里若隐若现,朦胧迷离。
“坚持到天黑,就可以撤离了阵地了。”张连长心想。
百团大战后,日军逐对我华北敌后根据地进行疯狂大“扫荡”和“铁臂合围”,企图消灭敌后八路军主力和抗日根据地,华北敌后抗战进入最艰苦时期。一九四一年冬天,八路军一二九师十九团在跳出日军包围圈时,在李庄与日军遭遇,双方展开血战。其时天寒地冻,八路军战士身着单衣,脚穿草鞋。但他们不畏寒冷,在冰天雪地里与日军浴血奋战。战至天黑,日军包围圈逐渐收紧。团首长决定留下三连牵制日军,十九团主力突围转移。
三连边打边撤,已经坚持了一个白天,全连伤亡过半,所剩弹药也已不多。张连长命令二排、三排带着伤员撤出战斗,追赶主力部队,一排留下阻击日军。
一排只剩下十二名战士,刚才打退敌人的进攻后,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张连长从掩体抬起头,抖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向阵地喊道:
“天黑之前,敌人一定会反扑,大家赶紧修筑掩体,检查弹药,准备战斗。”
可是阵地上无人回应,张连长不禁向二班、三班阵地望去,却看见通信员小刘猫着腰从二班阵地向他跑来:
“报告连长,二班三班战士们都牺牲了,现在阵地上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你说什么?”张连长怒目圆睁,一把拽住小刘的胳膊。
小刘带着哭腔道:
“阵地上就剩我们俩了。”
张连长松开小刘,向二班、三班阵地上跑去。只见战士们或仰或卧,都已停止呼吸。这个参加过长征,经历过无数次大小战斗的汉子,此刻,泪水盈满眼眶。突然他看见一排长匍匐在阵地,眼睛直视前方,保持着射击的姿势。张连长向他奔过去,不停地喊道:
“一排长,一排长——”
可是一排长并不回答。张连长把他的身子翻转过来,发现一排长左太阳穴中弹,血水染红了半个身子。在他前面橫七八竖地躺着十多具日军尸体。
小刘伏在一排长身上,痛哭道:
“一排长,你醒醒啊!”
一排长躺在张连长的怀里,脸色已经变得灰白。张连长流着泪说:
“我的好兄弟……”嗓子便哽噎地说不出话来。
一九三五年五月,十五岁的一排长跟着十七岁的哥哥张连长,在四川讨饭路上参加红军,爬雪山过草地,走过了枪林弹雨,饱受千辛万苦……
小刘紧握拳头,咬着牙说:
“一排长,你放心走吧,我一定为你报仇!”
远处传来日军“嗷嗷”的叫声,日军的迫击炮和掷弹筒开始向阵地射击,炮弹在阵地四周炸开。日军新一轮进攻开始了。
小刘看着张连长,指着阵地前方,有些焦急地说:
“连长,鬼子上来了!”
张连长合上一排长的双眼,冲小刘说道:
“进入阵地。”
小刘立即冲向阵地卧倒,枪口瞄准前方的日军。张连长看着身体孱弱的还是孩子的小刘 ,心中突生怜爱,他对小刘招了招手。小刘匍匐到他面前,问道:
“连长,有事吗?”
张连长把手放在小刘的肩头,说道:
“小刘,今年多大了?”
“报告连长,过完年就十七了!”
“很好,你已经是大人了。现在,我命令你立即去追赶大部队,向团长报告,就说三连保证完成阻击任务,人在阵地在…… ”
小刘脖子一犟,噘着嘴说:
“连长,你是要我当逃兵,我不去。”
张连长大声吼道:
“这是命令!”
小刘一把拂去连长的手,从地上窜了起来,大声喊道:
“我就是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打鬼子!”
突然一声呼啸从阵地前沿掠过。张连长大喊一声:
“卧倒!”身体箭似地扑向小刘,把小刘压在身下。就在同时,炮弹在他们身旁炸响。
许久,小刘才从昏迷中清醒。他从连长的身下爬出来,看见连长头上,背部都是血。他摸了摸连长的脉搏,连长的脉搏已停止了跳动。
这时,敌人离阵地不到一百米了。膏药旗在残阳斜晖下分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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