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战胜利70周年,也是我的父亲谭文尧(谭绍渊)逝世40周年。
我家住重庆市铜梁县土桥乡。从前家里没有什么资产,主要依靠母亲编织土布为业。我父亲虽然只读过几年旧学,但他天资聪颖,发愤攻书,勤学苦练,精通文笔,在旧政府当过小职员,也有一点微薄收入,一家人过着平凡的生活。
我出生于“九•一八”日本侵华的第四个年头。我从懂事之时起就亲身感到,我们全家的生活都被那场腥风血雨、壮怀激烈的抗战风暴笼罩着。
我父亲十分关心国家大事,特别是对日寇的暴行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儿时的我,曾亲眼望见成群结队的日机从天空飞过,也知道到铜梁县城被轰炸的种种消息。外地涌来的逃荒人群,战场下来的伤残士兵,滞留在城乡形成一大景观。
父亲当时爱看抗日救国的书籍报刊,曾经订阅重庆《新华日报》,不时向全家人宣传抗日救亡的道理。什么淞沪会战啊,台儿庄战役啊,都给全家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家是一个大家庭。父亲给我们几个子女取名字都用心良苦,很有讲究。我们的书名是按“定”字辈取的:大哥定安,二哥定寅,姐姐定容,我叫定宇,然而生于1937年抗战爆发的弟弟,父亲却打破常规,取名“定倭”,就是决心要平定倭寇,打败日本。轮到抗战胜利后出生的老幺,又恢复惯例,取名定家。
父亲言传身教,我们儿时就听他教唱抗日儿歌:
一九三七年哪,日本鬼子进了中原, 先打开了芦沟桥,后进了山海关……
小学老师又教我们唱“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救亡”等抗日歌曲,玩“抓洋鬼子”等游戏。当社会上掀起“抵制日货”的运动时,父亲要我们全家响应,不买日货。我还看见父亲同情贫困的抗战家属,为他们免费办理“优待证”手续。对于流浪街头的难民乞丐,父亲也不时给予同情和资助。
我在八九岁时,看到父亲写了一副对联:
要想着收复失地; 别忘了还我河山。
在抗日战争胜利的第二年,外蒙古宣布独立。有一天,父亲指着《中国地图》,对我这个高小学生说:“过去的《中国地图》像一张桑叶,东边的小日本像一根蚕子,所以我国一直遭到日本的蚕食。现在好了,外蒙古从我国独立出去后,《中国地图》就变成了一只公鸡,东三省就是鸡头,小日本这根蚕子就快完蛋了!”
抗日战争结束七十年后的今天,日本当局对其在中国和东南亚各国犯下的滔天罪行,仍然执迷不悟,不思悔改。日本政客们坚持朝拜靖国神社,妄图抢占我国的钓鱼岛,推行军国主义政策等,都激起中国和世界人民的愤怒。
改革开放后,我和老伴曾旅游祖国的大江南北,还走出国门,去过泰国、俄罗斯和朝鲜。我的子女中,有的还到过遥远的欧洲、美洲和澳洲。然而我们家里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绝不去日本!这显然与我父亲的抗日情结有关。每当我徜徉在松花江畔,漫步在卢沟桥旁,站立在“大轰炸”展览馆前时,我都情不自禁地哼唱出激昂的抗日歌曲。在羊年的清明节,我写了一首“七绝”,以缅怀抗日战争牺牲的将士:
清明时节感思多,抗日英雄斗敌倭。 奋勇捐躯赴国难,丰功伟绩震山河。
多年以前,我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发现了一本1938年出版的画报:《日寇暴行实录》。首页有军事统帅陈诚于民国二十七年六月十五日写的序言。在这100页的画报里,用千百张染着鲜血的照片,真实记录了日寇烧杀抢掠的各种暴行。我如获至宝地把这本画报珍藏了几十年。最近我在《炎黄春秋》上看到重庆北碚区档案局新建《民间抗战档案纪念馆》,向全国征求纪念文物。当我告知有这本画报后,档案局高局长立即驱车来我们重庆文理学院,高局长说这本书无比珍贵,很有价值,我欣然同意将家父煞费苦心遗留的书捐献出来。几天后,我收到档案局寄来的《荣誉证书》和千元征集费。我能在耄耋之年,为向国人展出日寇侵华罪行做出微薄贡献,也是替父亲表达他的抗日情结,了却他的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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