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日寇集中兵力对晋察冀边区党、政、军、机关、学校住地滹沱河北岸发动了空前未有的大“扫荡”,我们学校往山区撤退,后来鬼子往山区进犯,学校决定“化整为零,”把学生分散到较安全的山村老百姓家里。当时田慧琴任班长,我是副班长。党组织还处于秘密时期,我们班有三名党员,我任小组长。一行8人,只有一个男生。学校的干部把我们送到各村交给村干部。边区的人民真好,真当一项政治任务那么重视,村长亲自一个一个学生的安排,我们八个同学分到了五家。东北地下党送来我校关家三人因弟弟、妹妹都小,要姐姐照顾,为此分在了一家,三人口音又是外地人,特分到了民兵队长家;还有袁家姐妹俩人,妹妹才十二岁,又有病,分在了一家;我们三名党员各分了一家。合计好后,村长带着我们把学生送到老百姓家。乡亲们站在自己家门口像迎接亲人一样接待了我们:“这些孩子是革命的后代,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要让他们吃好、睡好,敌人‘扫荡’结束后,要把他们完好地交给政府。”边区的人民觉悟就是高,他们没有推托,不怕担风险,把这当成政府交给他们的一项光荣任务来完成。老乡们说:“有我们就有孩子们,就是豁出命也要保全他们。”有位军属说:“ 我们的孩子在外面也是这样,这些孩子和我们的孩子一样,你们放心好了。”
老师对我们也提出要求:“尊敬房东,要成为新家庭中的一员,按辈数该叫娘叫娘,该叫爹叫爹,爷爷、奶奶、姐姐、哥哥都得记住,叫的像、叫的亲,要勤快帮助家中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要听话。”
村长把我领到一个姓宋的群众家中。这家有老俩口宋大娘、宋大伯都是50来岁。为我的安全,给于了无微不至的关怀。记得我出门想去看看袁家姐妹,背了我的灰书包,大娘跟上去说:“背这个不行呀!”给我换了一个小篮,叫宋大伯把我的灰书包“坚避”在后院里;大娘见我还穿着学校发的列宁装(灰色钻头的只有三个小扣,腰间扎根小带)就去把她姑娘用自己织的花格格布做的上衣拿来给我穿,叫我站在她面前仔细端详,理理我的头发,拉拉我的衣襟,拉着我的手说:“这样你像了。我又多了个念书识字的姑娘。”我也情不自禁的甜甜的叫了一声娘,心中热呼呼的。大娘家养着一头驴。玉莲妹妹十五岁个子可不小,长的很壮实。她哥哥去当兵了,家中把她当男孩子使唤。我们俩去给驴割草,早晚给鸡开关鸡窝。这些活在老家跟着奶奶时都干过,我在家还跟娘学了一手好针线活,这时也用上了,大娘用她织的棉布给我裁了一套衣服,我们姐妹俩就缝了起来。相处的非常好,白天劳动在一起,晚上睡觉在一个炕上,我还教她唱歌、识字。
敌人还是“扫荡”到我们住的这个山村,我们跟着转移,我和玉莲拉着她家那头毛驴,驮着些吃的用的东西逃进西山沟,躲进了玉米地里,几天不能回村,带的东西吃完了,玉莲就去摘南瓜,把子挖出,里面塞上玉米豆用火烧熟充饥。露宿野餐。白天我们几个年轻人就爬在山顶上观看敌人的动静,盼着早日回村。在这条山沟中我会到了班长,张敏和袁家姐妹。小袁病的严重,路都不能走了,只好我们三人轮流背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小土洞,铺了些玉米杆把她藏进去,我们真为她着急,这里无医无药又没有她能吃的东西。玉莲去给她摘来枣,搓了几穗谷子,还是南瓜做锅给她煮稀饭吃。处境这么难,小妹还说:“鬼子来了你们都走,逃出一个算一个,我不能再拖你们了。”我们抱着她,安慰她:“我们怎么能留下你走!回去怎么向领导交待,怎么向你父母交待。”她姐姐哭了。在困难中互相友爱的精神见真情。打听不到关家三人的信息,我们非常着急。又听说敌人包围了一条沟,抓了不少青壮年走。就在这时村干部来这沟看乡亲们,并带来了关小妹,确知她姐姐和哥哥被鬼子抓走了,她装哑巴、呆女被敌人一脚踢在路边才得脱险。玉莲逃出时我们俩牵着毛驴跟着乡亲们跑,和她父母也走散了,她就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她父母还着急找她,我就让村干部把她带走了,还有那头驴。村上把俩个同学被敌人俘走,一个同学病重的情况告诉了学校。好在六个同学都在这里。送小关的同志又给带来点吃的东西,更增加了我们坚持和敌人周旋的心信,和乡亲们小心轮流派人上山暸望着敌人的动向,随时准备转移。
学校接到村上的报告,知道关家姐弟被俘,袁小妹病的严重,就派人来接我们,没等敌人退走,我们就随来接我们的老师返校了。
路经元坊时我请了假,因为我们撤离南庄前,因外祖父有病,我外祖母和我娘就陪他回了元坊,这里是他们的老家,只有大儿子一家在这常住。想去看看在这场残苦的大“扫荡”中家中情况如何?假请准了,进了村才知道日本鬼子也进了这个大山区。房子烧了很多处,我老爷家的房子也烧了,只留下一个果子院了。回到家只见到了大妗子,我妹妹王守敏因露宿野外时间长生了满身的疥疮,脸色焦黄,路也走不好,真叫人心疼,她那年才十三岁。我娘仍陪着老爷躲在山沟的山洞里还未敢回来。我听说花椒水洗可以治疗疥疮,我就找来花椒熬水洗,满身的浓泡疥疮痛的可怜,我娘也没时间照顾她,学校一时又开不了课,我就留在家中护理她,俩人就说起各自在反“扫荡”中的经历了。她说:“我差点被鬼子杀了,那就再见不到姐姐了。”
1941年因我老爷得了噎食(食道癌)严重后回到他老家元坊村,我娘也去元坊照顾我老爷去了,南庄只留下我妹子王守敏。她说: “日本鬼子‘扫荡’快到南庄时,同一个邻居家逃到东柏坡附近的山沟里,我们在靠主峰的一个小山岔里,岔口有两户人家,人家背后是一片包谷地,和一棵树。那时包谷还不太熟。第二天上午看到日本鬼子就上了主峰,快到中午就下山了,我们有十几个人都趴在树底下,因有包谷地看不到外面情况,只听到‘叽哩哇啦’的乱叫声,吓的我们趴在地下大气不敢出怕敌人听到,一动不敢动怕敌人看到。不知趴了多常时间,看到外面火光冲天,知道房子被鬼子烧了,慢慢静了下来。到了傍晚,有些逃难的来到我们这沟岔里,听他们说大部分家都有被杀的人,其中一个是南庄小学旁边的我认识,问他:“怎么样”?他说:“只有我跑掉了,全家都死了。”日本兵下了山,兽性大发作,见房子就烧,见人就杀。听说南庄的老中医王二季,祖孙三代六口也在那条山沟,都被杀死,有的死的很惨,他姑娘不到20岁被当众轮奸后把包谷杆从阴道扎到腹部惨死,三个孙子都不满十岁一个和他娘抱着死在血泊里,一个是日本鬼子用刺刀把肚子刺了一刀,肠子都出来了,也痛苦的死去。第二天我们出沟时也亲眼看到一些被杀死的人,有一个死在包谷地里,他的周围一片包谷都有被压倒,他两手抓着包谷杆痛苦的挣札着死去。
据平山县志记载:1941年日本大“扫荡”时,我们南庄被杀害的就有72人,全县共被杀害的513人。
同时还抓了不少人送到东北做苦力。只有个别跑回来,其他都无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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