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老人郭金满(1888—1962),是郭滴人1927年冬在小梅山山寮里发展的江山乡最早的共产党员。1928年春郭滴人通过郭金满联络秘密农会,在山塘吸收郭勤方、廖秀芳,铜砵江善膺、郭理海、林斯桔等人入党,在小池他和滴人介绍吴潮芳等人入党。红军入闽后,在漫长的二十多年艰苦卓绝的斗争中,他坚贞不屈。他与林斯桔、林兆昆没有自新,没有出卖同志和党的秘密,只是与组织失去联系,脱离革命,后来在江山中心小学任校工期间,依然暗中支持抗日救亡运动。1949年9月江山区人民政府成立时,他是首任区长。1951年“镇反”时,以立场不稳被清除出党。
经龙岩市新罗区档案馆查实:
1982年10月30日江山公社党委会《关于郭金满同志的复查报告》称:
“郭金满同志属我区最早的党员之一,长期搞地下工作,救济我地下工作同志,出生入死为党工作。红军北上时,被国民党逮捕过。被捕期间,没有出卖我党,释放后仍与我党接头,解放后被推为江山区区长。在镇反时,据说反革命分子黄仁佑(编者注:解放初曾任龙岩专署农业科长,因通匪罪被镇压)曾有保过郭金满同志。因此在宣布反革命分子黄仁佑要处决时,郭金满曾有流眼泪。……”
1983年3月1日中共龙岩市委龙委(1983)17号《关于郭金满同志复查决定》文件称:
“……1951年镇反时,因反革命分子黄仁佑被处决时他曾流泪,被组织认为“严重丧失阶级立场”,被开除党籍,清洗回家。现经复查研究决定:原处分不当,应予纠正,并按1962年在职干部病故有关规定办理。”
在笔者印象中,郭金满是位和善的老者,笔者1945年初小毕业时照的生平第一张个人照,当时年幼好动,脏墨涂脸,是校工金满老人在水槽边替笔者洗净后才留下的。
1957年8月19、20日笔者连续两天采访了郭金满老人,老人清晰地忆述了他二三十年的革命生涯,现摘述如下:
1926年9月,郭滴人从农民运动讲习所结业后先到汕头,10月他担任北伐军何应钦入闽部队的向导回到龙岩。1927年蒋介石“四一二”政变后他转入地下,在铜砵、小池一带组织秘密农会。4月23日(农历3月22日)我在小梅山山寮做工,晚上进来一位个子不高的年青人,长得端正秀气,名叫滴人,我看他不像耕田人,却又很体贴耕田人。他跟我谈到耕田人很辛苦,只有干活没米吃,现在农会又被人解散掉,我们这一带人要组织起来,叫我明天替他送信去小池邀人开会。第二天下午我送到小池陈甲昌那里,我刚到一会儿,陈甲昌(黄邦教员)就和吴春梅一起来接信。过了两天我跟着滴人到小池开会,会上他就讲革命道理,成立共产党组织的事。此后滴人经常去小池开会,卓洋、汪洋、黄邦都有人来,人越来越多。到1928年4月底发展一批党员,其中也有吴潮芳。5月成立小池党支部。入党前要先谈“你怕不怕共产革命么?”然后宣誓:“要严守党的秘密,服从调动,牺牲个人”。到八九月间,何家陂、黄邦、赖邦一起有了30多人。接着黄竹坑、山塘、铜砵、牛眠石、小梅山、董邦、小池、湖洋、西山各地都建立了党的组织。当时滴人常常夜晚下更走到一个点,到上更又离开,每站都有人带路。有时夜晚走路也打赤脚。有次他说要到山塘,我等了一二十天不见他来,见面时我问他“你埋伏在什么地方?”他说“陈国辉下乡抓人,我躲在山坑里,吃地瓜叶吃了十多天”。
陈国辉是1927年10月进驻岩平宁,11月北伐军第十一军蒋光鼐、蔡廷锴本来要来龙岩的,陈国辉怕被十一军消灭,撤离了龙岩,中共龙岩县总支就以国民党龙岩县党部名义在中山公园开大会准备欢迎北伐军,当天没来,第二天派了一个营来,龙岩组织了3万多人表示欢迎,但他们只在龙岩呆了两天又开拔了,以后才知道蒋、蔡十一军已经投靠蒋介石去了。陈国辉马上对共产党实行报复,解散国民党县党部,悬赏通缉邓子恢、郭滴人。11月28日(农历11月初五)山塘农会“迎姑婆”时出来宣传组织群众,陈国辉派林尚轩带一个营到山塘,杀害了廖柏清、柏英兄弟,又抓走了郭义发、郭龙藏、郭昌仔等6人。从这时起一直到1929年,正如暴动后他在群众大会上说:“我是三年没见过太阳”,每天晚上更深人静后他才下乡找人开会,发动穷人起来,白天不敢出动,不是躲在联络站交通员家里睡觉,就是住山坑草寮。
刚开头群众也是十分害怕,有次山塘有人关大门,门臼吱吱响,有人以为是吹牛角螺,大家一下子就纷纷躲进山里。后来还是党员出来带头,向土豪实行“二五”减租(当时收成五成交田租,二五减租,即减收成的两成半),慢慢大家胆子才壮起来,特别是1928年春后田暴动,游击队也有了十几枝枪,大家才逐渐相信共产党是有能耐的。
到十一月半前后,小池本来集中起一些人,要抓小池社社长邓文富,大家没经验,抓到寿字岩洞口又被他偷溜了。
1929年农历4月14日(阳历5月23日)我还在白土,8点多钟我起身洗完脸,说朱毛红军要来,滴人要去迎接,下午3点多滴人已经带着队伍从小池来到京源,我先赶到牛眠石。在牛眠石举行小池暴动,是由陈茂钟、吴潮芳领导的,暴动队杀掉土豪吴文福、文香兄弟,把他的谷子分给穷人,宣布全村土地归农会,也要分给大家。到京源看到红军来的时候举着一面红旗,军衣很脏,大约有一千多人,只有一匹白马在后队,一来就挂出布告。下午四点多我在京源第一次见到朱德,他也来到开会地方,他的草鞋泥土很多,像个马夫,他也不让勤务兵跟着。京源暴动后打死土豪三姑头。吃过晚饭滴人叫我送信去山塘铜砵,我将信交给郭勤方。当晚山塘有一二十人举行暴动,宣布免租、免税、欠债免还,破仓将粮食分给贫苦群众。第二天早上铜钵也由江善膺主持,他联络一批受欺侮的耕田人,除了烧契约破仓分粮给穷人,还杀反动富农的大肥猪分给群众,镇压了4名反动地保。4月15日以后红四军挥师永定。4月17日(阳历5月28日)陈国辉部队又回到龙岩,这时郭滴人就指挥大小池、白土、湖邦、江山、西山一带赤卫队围住龙岩城外喊攻龙岩城,其实当时攻进东门,也不敢进衙口孔子庙。这时乡下到处开仓分谷,抓土豪地主。5月12日(阳历6月18日),红军三打龙岩城时朱德带着队伍到耸池岩,朱军长说蒋武的木桥昨晚被大水冲掉,我立即带一二十人到蒋武去架好桥。5月13日红军再打下龙岩后,湖洋、赤水桥和城内都建立革命委员会组织。到7月就组织苏维埃政府。滴人是县苏维埃主席,我是江山区主席,七八月以后滴人要到白区去工作。10月刘和鼎又来龙岩,一直到12月21日才退出。12月过后我们又组织少先队妇女会,那时真叫轰轰烈烈干革命。
1930年来了个立三路线,本来免租免税烧契分田是对的,立三路线来了就天天讲“打到东江去”,结果失败了,东江没打下,红军损失了不少。结果到年底刘和鼎、杨逢年又占领了龙岩城,不过我们江山赤卫队还是一次次跟他们对打,他们一天也没敢入住过铜砵。
一直到1931年5月,“办社党”时,滴人又回到龙岩,这时他是省保卫处处长,他对江山人特别相信,他的闽西警卫连120多人中江山就有80多人。他穿的依然是农民装,这里一补,那里一洞。吃饭也和士兵一样,吃大锅饭。即使有杀猪,也没有人另外打点给他吃小灶,平时很少穿军装,只有冬天才披件军大衣,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农民装,他说:“海陆丰有个彭湃,家庭是地主,下乡没人理他,后来,他改穿农民装,说我父亲虽然是个‘员外’,我就是要和农民一起打倒‘员外’。以后农民才相信他,才能领导农民分田地,我们红军有所彭杨军校,就是纪念彭湃。他住在保卫处,经常开会,每晚熬夜,到12点以后才睡,早上一起床就看文件,保卫局关着两百多土豪、土匪要他审,所以开完会就处理案件。这时他身体不好,常吃药,母亲对他不放心,会在他面前唠叨,以后他就让母亲、弟妹搬到离机关远些地方去住。1932年打下漳州后,上级给他配了一匹白马和两名传令兵。他对传令兵从来不会发脾气,看到地板没扫干净,他就自己拿过扫把,边扫边说:“扫厝要扫壁边,洗面要洗耳沿”。
说到1931年“办社党”,听说闽西被错杀了5000多人。开头是讲傅柏翠叛变,以后就大抓大杀,杀的最惨的是小池,象陈甲昌、陈茂钟明明是最早起来闹革命的同志,也枪毙了。在虎岗每次枪决都是一二十人,杀了一批又一批,杀得连狗都懂得听军号,军号一响,狗都会围去舔人血。当时我也被抓,要我立即交出短枪和手电。一再逼我要讲,不讲要押走,我想这明明是反革命在杀革命同志,有什么好讲呢?以后把我吊起来审,没讲就又押到山背黄斜,关了三四天,再送到虎岗,由虎岗又关到上杭的白砂圩,关了两三百人,滴人抓了林一株、魏吾,我们才放出来。我这条命也是滴人帮捡来的。以后我对滴人讲,“杀社党”其实是共产党被社党杀掉。
1932年3月初5日(阳历4月10日)红军打下龙岩城,我本来还是跟着滴人送信。到4月17日(阳历5月22日)才回到江山,组织分配我做游击队工作,我又带领一个班到山仑顶一带打游击,那时主要是对付十九路军,到12月15日(阳历1933年1月15日)才撤退,从白竹坑到大路后,一直退到长汀南阳。以后我去汀州接受分配工作。本来组织上要把我编入部队,我因年纪大,有家属,到瑞金替烈军属做工,在瑞金滴人还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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