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才搬到林地不久,又添了孩子,家里缺吃少穿,日子过得很紧巴。德英知道伤员需要补养,就把我们家的两只母鸡杀掉,做鸡汤给徐同志吃。德英看看自己家里再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就跑到村里要些高粱、玉米面回家熬粥给徐同志喝。
到了第五天,德英发现徐同志的伤口化脓了,她的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她一天几次端着盐水到坟里给徐同志洗伤口,给他端屎端尿。半个月过去了,在德英的精心照料下,徐同志的伤口基本愈合。又过了几天,他要返回部队了。他深情地抱着孩子向德英和我表示感谢,德英笑着摇摇手。我把徐同志送到集上,借钱买了一个锅饼给他,让他在路上吃。临别时,徐同志依依不舍,泪水汪汪。
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忘记了徐同志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从那以后,虽然再也没有见过他,但他在我家养伤的情景却时时浮现在眼前。1943 年正月的一天,我被日军抓去后,从泰安城带来了一个十五六岁,脚部受伤的小八路,名叫庄新民。他是山东纵队卫生部第1 所下属分所的看护。1942 年底,日军对沂蒙山区进行大“扫荡”时,这个分所的人员被敌人冲散,庄新民混到逃难的人群中。
庄新民同逃难的老百姓一道躲进了王家河东岸的卧牛山上。天刚黑,遇上了敌机轰炸、扫射。之后,他和我们几个人一起被敌人抓起来,关在马牧池南庙里。第二天,敌人将我们用绳子捆绑起来,一个连一个,押送到沂水城。两星期后,敌人用笔把我们的脸涂上红颜色,押送到泰安城,一路上还让我们牵着他们在“扫荡”中抢来的牛、驴、羊。到泰安城以后,一位翻译告诉我们:“你们是良民,牛、羊、驴已送到,可以走了。”由于庄新民被抓前与敌人在山上周旋了很长时间,鞋跟磨破了,脚底被刺破,流血流脓。在半路上,他是靠我背着走的。就这样,他随我来到家中。德英见小八路的脚伤得厉害,心里很难过,马上用盐水给他洗脚,用布把伤口包扎起来。她又出去弄来几个土豆,煮熟拌上芝麻盐,给庄新民吃。夜里为了庄新民的安全,德英不顾寒冷,不时地到外边观察动静。第二天天刚亮,庄新民醒来了。他躺在床上,看着团瓢里的一切,心里很不安,这是一个十分贫穷的家庭,又添上一张嘴,可怎么生活呀!起床后他告诉我,要找八路军去。我和德英几次挽留,他说啥也不肯再住下去。俺俩觉得实在没有东西糊口,就答应了他。这天早晨,德英跑到村里借了几个地瓜,煮熟后让他吃了一半,另一半让他带着在路上充饥。临别,我告诉他:“你去找找看,找不到部队再回来。”就这样,我们含着泪水把他送到了王家河岸上。 1955 年,在上海工作的庄新民经过多方查找,与我们取得了联系,至今书信来往不断。
德英始终热爱人民军队。全国解放后,我们先后送儿子、闺女、侄儿、孙子4 位亲人参军。后代们也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一张张立功喜报飞进我们的家。
(来源:八路军太行山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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