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湃又对他道:“你且想想看,俺们这一带,有一万个农会员,每人两毫子,一万人就是两千块大洋。这场官司,就是打到金銮殿也不怕,你要打,明天就开手!”
说到这儿,村众们都胜利地大声说笑着,乱噪噪地嚷道:
“老虎没展威,看作臭山猫!”
“要来打人命,也要看时候,拣地场!”
其实,这儿附近几个村子的农会员,总共不到一百人,真的打起官司来,也不一定每人都能出两角钱。但是,那家伙却一时惊慌起来了,结果结巴地说:
“我们只跟姓潘的有纠葛,并不想惹通(全)乡里。”
到了这会儿,彭湃才把脸色沉下来,对他喝道:“什么姓潘的?什么通乡里?俺们统统都是农会员,谁来欺负了,俺们就共同对付他!姓潘的是俺们的兄弟,他的媳妇死了,就当是俺们的媳妇死了一般。谁敢动他一下指尖,俺们就跟他拼!”
他抬起头来,挥着胳臂,对村众高呼道:“各位兄弟,俺们农会的宗旨是什么?”
当彭湃跟那家伙对话时,所有在场的人,有生以来,头一遭体味到集体的力量。大家的胆子都壮起来了,连那些不在农会的人,也不知不觉地以农会会员自居了。
当下,大家又同声吼叫道:“农会是专门反对地主恶霸、土豪劣绅的!”
这一阵吼,无异是晴空里一声暴雷,把那家伙吓得两手抚着脑袋,浑身打颤,半晌不会说话。
彭湃看到他这光景,不由得冷笑一声,对他道:“你这恶霸族长,平日吃惯了穷人,还敢来惹俺们的农会!要不是俺们主张说理说法,老实不客气,早就要了你的命!”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亲家翁夫妇就站起来,对大家恳情,并且含泪说明女儿命该早死,与亲家无干。末了,还呜咽着,对亲家表明:虽然女儿死了,以后他们还是亲家关系,要永远来往下去。
此刻,大家还觉着那族长威风太甚,都在嚷着:“把这恶霸吊起来!叫他受用受用!”
彭湃摇着手道:“让他滚回去!以后他若再敢装熊装虎,再收拾他不迟!”
说罢,就把那个惊惶万状,满脸羞愧的族长打发走了。然后,他从高登上跳下来,和和气气地跟那些“打人命官司”的农民,谈了一回心,才问他们道:
“你们觉得俺们农会怎么样?”
那些人争着说了一阵自己的不是和受骗之后,都由衷地赞叹道:“要是俺们生为这村的人,就是穷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彭湃笑着安慰了他们好一会,叫他们回去,赶快把穷兄弟合起来,成立农会;如果有人欺负他们,可到桥东龙舌埔去找他。又跟他们约定:再过几天,他就要到他们的村里去。临了,还对他们叮嘱一番,恳切地说:
“组织了农会,再也不会穷一辈子了!”
这些人,等到女孩子安葬后,才喜孜孜地回去,一路上还热烈地谈论着。
不上几天,西路一带的农民,果然逢人便说:“俺们的农会!俺们的彭湃同志!”而且喊得震天价响了。
那姓潘的农民,更亲身感受到农会的好处,当天就自动参加了农会。
彭湃乘势把那些还没有入农会的农民,逐步吸收进来;还教导他们:交租的时候快到了,地主佬如果不依照农会的规定收租,那俺们就用这一次的办法对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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