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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手屯的抗联战士
2015-06-01 16:30:42
来源:黑龙江日报
作者:李尊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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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史料记载:炮手屯曾经是抗联六军的联络站和交通处。

    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在民间更习惯称谓炮手屯。其具体位置在摩天岭背后、大石砬子前怀、大黑山脚下、鹤【岗】伊【春】公路34公里路南、大鹤立河源头的盆地上。住户之间相隔很远,一般情况下互不走动。几十栋低矮简陋的破草房,则是光复以后1949年以前鹤岗矿务局伐木场留下来的。那个时候对外统一称呼是:合江省汤原林务局炮手屯。后来几经变迁最终归属鹤岗市林业局管辖了。

    作为居民点儿,炮手屯的历史也算得上悠久和长远,因为该盆地的林区小气候相对较温暖,所以说在光复以前伪满洲国时期甚至是更早,小屯就有猎人在此居住了。后来,东北人民政府农林部森林工业总局伊春林业管理局成立,伴随着林区轰轰烈烈的全方位开发,炮手屯的日子也红火了起来。兴盛时期二百多条猎狗近三十余户人家,差不多平均人手一支猎枪。神枪手荟萃,在八百里兴安的知名度很高,上交药材之多,沈阳军区后勤部挂号,其势力之强大,更是其它狩猎队不可企及的。可是,红火的日子持续时间很短,先是动物锐减,禁猎令下达猎具

    没收,继而是国家天然林保护工程的贯彻和实施,闲散人员清出林区。这样,令人羨慕、向往、崇敬,并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炮手屯,不久就从林区版图上彻底消失了。

    可是,屯子没了但历史还在呀!翻开历史看看,从新中国建立前到新中国建立后,炮手屯均有它辉煌而又精彩的一页,尤其是伪满洲国时期抗战的部分,看后让你激情荡漾壮志满怀,同时又有些压抑和心酸,心酸之后不由得感叹;了不起啊,真没有想到,屯子不大,为共和国竟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

    据史料记载:炮手屯曾经是抗联六军的联络站和交通处。这主要是地缘上的关系,当年六军诞生地的亮子河林场与格金河金矿,同时处于摩天岭山脉。岭南岭北一山之隔,当初在安置伤员,护送干部,交通联络或传递情报等诸多方面,炮手屯均属于最好的选择。据说,六军军长夏云杰当初曾经决定,把被服厂、医院等后方密营设在大石砬子前怀密林深处的漫岗上,但炮手屯的炮手提出了质疑,离矿山太近还不到百里,鬼子扫荡能闻着味儿。于是由炮手引路,继续往北又翻过两道沟谷和连接着的陡峰,在一座叫老白山的阳坡处建立了密营。也就是今天党史上有名的老白山密营。人所皆知,密营的地势复杂难辨是个迷魂阵啊!一般人进去肯定得迷山,转不出来必然得饿死。日伪军知道迷魂阵的厉害,所以搜山扫荡也躲避着那儿。后来,叛徒领着特务找到了门上,但炮手拒绝了赏金和厚禄,于是,老少三代全家九口全部被杀光,包括产妇和刚出生的婴儿。丧心病狂天理不容!这是日本人欠下的又一笔血债。当然了,这也是炮手屯最黑暗的一天。寒凝大地,日月无光!

    我是1968年秋天到炮手屯也就是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谋生的,不久我就发现和了解到,三十多户人家,有五分之一是抗联战士,他们均居住在屯子的西南角上,很少与其他猎户交流与走动,似乎在捍卫一种尊严与高傲。不过,吸引我的绝对不是抗联战土的荣誉和身份,而是那几家矫健、彪悍,又凶猛的大狗。要知道,男孩子见了好狗比老子都亲哪。因此,时间不长我们就熟了。同时还了解到,他们基本上都是六军军长夏云杰的亲戚,或者是老乡,或老乡家的亲戚。不是沂水县四十里堡子,就是莒县城西北浮来山镇上的。军长死后遭受到排斥,尤其是抵制北满省委对赵尚志的批判,耿直的山东人不会拐弯儿,遭受到处分心有怨言,就离队脱岗,跑到狩猎队谋生了。

    我与炮手屯的抗联战士中,有两个人算得上臭味相投有更多的话说,一个老蔫耿大壮,再一个就是宋掉下巴宋锡山,外号也叫宋黑子和宋大炮。炮字是尊称,如学校称老师,工厂称师傅等没有什么不同。但加个大字分量就重了,像士兵中的将军,羊群里的骆驼,比一般炮手高着一大截呢。在抗联战士这个窝窝圈里面,也唯独他是三军西征时留在这儿养伤的,伤势痊愈再没有归队。作为炮头,当年他是被赵尚志亲自收编的。攻打依兰身负重伤,送到江北才捡了这条性命。他是胶东牟平县人氏,其身材高大蒲扇耳朵,快七十岁的人了,抬脚还能走百十里山路,而且还背着七八十斤猪肉。因为伤口在左腮帮子上,所以导致鼻子和眼睛都向一边歪着,本来就是凶相,再加上下巴颏时常就脱钩,于是又增加了个掉下巴的绰号。他与众不同当然也彰显了平时的行为,他独来独往专打溜围,有时候偷渡到俄罗斯那边,一次就背回来几十斤膏子。鹿茸虎骨鹿胎膏,他家菜窖里长年不断。还有,他枪法出彩但绝不外露更谈不上张扬,我多次想目睹均得不到机会,直到过生日那天,酒后出丑,我才知道了什么叫大炮。

    狩猎场上,他与四爷是生死之交,因此,每年祝寿四奶奶都给操办。那天。酒后下棋他输了,孤傲的性格使其非要再挣回面子不可,于是就出现了赛枪的一幕。

    四爷家房后是一片土豆子地,再远处是一片成熟了的向日葵,也叫毛嗑。山里的荒地随便开垦,丰收了也是一项不小的收入。但头疼的是松鼠、花鼠、耗子、松鸦等小动物,连吃带祸害,实在让人气愤得不行。于是,比赛就拿它们开刀问斩了。有言在先,十发子弹定乾坤,不穿糖葫芦者那就是输家。嗬!我亲眼目睹,宋掉下巴那是真叫绝啊!高姿态让对手一步,蒙上眼睛凭感觉打枪。我总觉着他身体的别处还有一只眼睛,更为毒辣在发挥着作用。否则,大半筐啊!岂止是穿糖葫芦呢,很有可能子弹拐了弯吧?宋掉下巴,绺子上的炮头,炮手屯人人敬仰的大炮。

    这是老宋,下面再说耿大壮哥俩。

    生活中,我没有见到耿二壮,仅仅是听说,在抗联六军他始终担任连长的职务。两年前被红卫兵拉到伊春市批斗,回来不久就到赵尚志墓前自寻了短见。据说他的问题与赵尚志有关,1938年夏天被开除了党籍,西征时又被撤销了职务。他多次负伤,再加上冤屈想不开很快就病倒了,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组织上就让受轻伤的哥哥专门护理,在一个屯子隐蔽了下来。后来哥俩才返回了炮手屯,游击队期间就对这儿熟悉,老家太远回不去,密林深处的炮手屯,应该是他们最理想的选择。

    二壮三个孩子都在煤矿和林业局上班。大壮则无后,用体面话说就是个鳏夫。他专打狗围,二十多条猎狗牛犊子一样,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其阵势之强大,当年的猪羔子见了就会吓懵,晕头转向站在那儿哆嗦。即便是三百斤左右的头猪和孤猪,狗群对它也是个震慑,不敢对抗只能是逃跑,屁滚尿流极为狼狈。头猪闻风丧胆,其它野猪就只好乖乖地束手被擒了。不客气地说,大壮那支猎枪纯粹是个摆设,狗快人慢,等主人赶到黄瓜菜都凉啦!事实上,大壮也就是来背肉的,别看他曾经参加过抗联,作为猎人,他会不会打枪我都有些怀疑。他嗜酒如命,一天三喝,喝醉了就哭嚎,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刘备的儿子,纯粹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可是他命好,也许是福分和前世的造化,他家的猎狗个顶个忠勇。所以说他家的日子全仗着狗呢,没有狗群恐怕就得饿死。陪着他狩猎我时常这么考虑。

    鹤北林业局是共和国最年轻的一家森工企业,大片的原始森林尚没有开发,动物资源非常丰富,也是我们捕猎主要的去处。该局的先进林场就是赵尚志将军的殉难处,但墓地离场部还有二十多里地呢,公路仅通到场部,再往里就是条集材道了。偏僻,荒凉,阴森森的,幽静又恐怖。除了猎民很少见到其他的人影,而且又是必经的地方。上世纪七十年代,赵尚志尚没有平反,杂草中仅一个不大的土堆,土堆上落满了枯枝和败叶,一块朽了的木牌,用毛笔写就;赵尚志将军殉难处,雨淋日晒,已模糊不清了。耿二壮的坟墓紧座落在旁边,相比之下还略有些大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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