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战斗太惨烈了!”据毛山当地百姓回忆,战后流水为之变蓝(抗日救国军军服由芦苇烧成灰后熬水染成),地上的血痂经太阳曝晒翘起一指头厚。
“我奶奶一辈子都记得我爷爷最后离家的那一刻。”孙团营说,奶奶当时32岁,“在孙杖子家门口,爷爷骑上马要出发,我大姑问:‘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没有回答,转过头对奶奶说:‘把几个孩子好好经养着,别让他们当亡国奴。’”
这一别成为永诀。一支在伪满西南“国境”与关东军、伪满军警浴血奋战了近一年半的农民抗日武装,从马蹄峪、洪山口长城入关,到最后血染毛山,仅仅十天时间。
事实上,从1934年8月开始,伪热河公署就多次用各种办法招抚孙永勤,孙永勤的回答却是:“中国人不缺鬼子的官做,不叫我抗日,那是妄想!”
一再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日军于1935年2月开赴黄花川一带疯狂“围剿”抗日救国军。
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孙永勤率部有计划突围。4月他们转战到承德县老梁山。这天夜晚,部队被千余日伪军包围,激战一昼夜,击毙日伪军几十人,突围过程中,孙永勤腿部不幸负重伤,抗日救国军也伤亡很重。
之后,日伪当局步步紧逼,从西、北、东三面形成合围态势,使抗日救国军本来就困难的生存环境变得更加恶化。“山区物资少。”当地很多百姓回忆,“他们没有粮食,经常吃不上饭,枪弹无法得到补充,5月天战士们还穿着棉衣。”
也许,孙永勤也知道前路艰险,但是为了解决军需补给,跨越长城进关成为救国军唯一的出路。
从马蹄峪、洪山口长城进关后,转至柴户场、秋花峪以西,茅山沟的东北一带山地的孙永勤,面对包围之势,确定分两路突围。孙永勤率直属队,沿毛山南麓进发,意欲奔片石峪,出马蹄峪。
5月23日,行至三里店北山根时,接到驻遵化保安队大队长吕振江捎来口信说“日军将要发起总攻,你们得快走”。但前面山梁上有数名民团人员正在换岗,派人去联系借道,他们说“负不起责任,不敢答应”。孙永勤不愿与民团发生正面冲突,于是率救国军返回吴家沟。
23日晚,一夜的雨,缠缠绵绵,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有无尽的忧伤。
“5月24日那天清晨,孙永勤是从我们家门口直接上的毛山。”刘宝全清楚记得父亲的多次讲述,“日本鬼子进了吴家沟,将他们逼到毛山。他们到我家想喝点水,吃点饭,下边立刻有通信员上来报告:‘赶紧走,黄豆皮子(日本兵)就在后边追着呢!’当时日本兵离这也就一二里地远。孙永勤负伤了,原来他骑着马,爬山走不了了,找了两个椅子,绑在一块,四个人抬着上了山。”
天亮时,日本兵包围了毛山,一场血战开始了。四面山头都架了炮,炮弹雨点儿般投向毛山主峰。天上有三架飞机,其中一架被救国军击中,落向潵河桥。“下面到处是机枪,就在我们家下面山沟那儿就有两挺。”刘宝全的父亲亲眼目睹了那场战役,“那火力忒猛,两挺机枪打完了,地上一麻袋多空壳。”
经过几个小时的激烈阻击,救国军的弹药越来越少,而敌人火力越来越猛。“孙永勤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据活下来的战士回忆,当时激战中的孙永勤强撑站立起来,向阵地上的将士们说:“弟兄们,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宁死也要跟小鬼子拼到底!”此时,敌人机枪凶猛地扫射过来,他身中数弹,壮烈牺牲。
一路硝烟,一路战火,一路鲜血,一路牺牲。历史在这一刻浓缩凝结。据资料记载,孙永勤率领的抗日救国军在对日作战的一年半时间里,与日伪战斗200余次,攻克敌人据点100余座,歼敌数千人。
1935年8月1日,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和中共中央发表了著名的《为抗日救国告全体同胞书》(《八一宣言》),高度赞扬了11位誉满全国的民族英雄,孙永勤的名字赫然在列。
同样的夏日煦暖,映照着不一样的历史尘烟。看着毛山脚下,村庄静谧,炊烟袅袅,这一派安然似乎在告慰英雄: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