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1:鲁迅一家与冯雪峰一家合影
图2:徐市集中营碑文(局部)
编前语
冯雪峰原名冯福春。浙江义乌人,1927年加入共产党。1928年结识了鲁迅,并与鲁迅共同编辑《科学的艺术论丛书》。1929年参加筹备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31年任“左联”党团书记、中共上海文化工作委员会书记。1933年底到江西瑞金任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1934年参加长征。1936年春到上海,任中共上海办事处副主任。1941年被捕,囚于上饶集中营、徐市集中营。1942年11月下旬被营救出狱。1943年到重庆,在中华文艺界抗敌协会工作。
1950年任上海市文联副主席,鲁迅著作编刊社社长兼总编。1951年调北京,先后任人民文学出版社社长兼总编,中国作协副主席、党组书记。1954年后因《红楼梦》研究问题和“胡风事件”受批判,1957年被划为右派。1976年患肺癌去世。1979年中共中央为他彻底平反并恢复名誉。
1941年1月初,国民党顽固派制造了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随即在全国各地掀起反共恶浪。当时在金华城里某家报社工作的一个朱姓青年出于义愤,将1月25日金华国民党特务的暴行写信告诉冯雪峰。不料这封信在邮电局被国民党宪兵查获,宪兵逮捕了这个姓朱的进步青年,又顺藤摸瓜,于2月26日到浙江义乌神坛村逮捕了冯雪峰。由于那青年信上写的是冯雪峰的原名冯福春,因此国民党特务宪兵只知道抓的关的是冯福春,而不知道冯福春就是共产党要人冯雪峰。
冯雪峰在金华宪兵连被关押了三天。3月1日,冯雪峰被押送到上饶宪兵第八团团部。审讯者问他什么时候到新四军去过,冯雪峰机智地回答:“根本没有到过新四军。”审讯者又问了几个新四军的名字,冯均说不认识!迫于无奈,特务仍然怀疑说:“即使你不是共产党,也是共产党一边的人!”
几天后,冯雪峰被转押到三战区特务机关——政治部情报专员室茅家岭监狱。由于环境恶劣,不久,他染上了回归热病,几次高烧昏迷不省人事。特务管理员怕他死在那里晦气,便叫人用破门板将他抬到周田村监狱,编入了“第三战区司令长官司令部特别训练班”。
周田是上饶集中营的大本营,它由两大部分组成,“特训班”囚禁了近百名地方革命志士,还有一“军官大队”,囚禁了皖南事变中被俘的600多名新四军干部。冯雪峰就这样被关进了上饶集中营。冯雪峰到集中营的第二天即被送到监狱缺医少药的医务室。幸亏难友中有他20年前在浙江第一师范读书时的同学郭静唐,从外面买了几支特效药“六○六”针剂,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虽然他活了过来,但是身体一直不好,加上非人的折磨,在上饶集中营关押的510天时间里,大半都在生病。尤其是他在狱中,患上肋骨结核炎,由于缺医少药,导致胸肋间化脓,疼痛难当。
1942年5月,由于日本侵略军逼近上饶,国民党第三战区决定将上饶集中营关押的人员押解到福建省建阳县徐市镇关押。因为冯雪峰重病在身,他则被编在病号的队伍里行走。6月5日从上饶起程。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冯雪峰把许多东西都扔了,唯独只把瞿秋白送给他的那件灰色长衫,小心翼翼地放进小包带走。
上饶与建阳相距数百里路,沿途需要翻山越岭,过河涉水。当时,天气开始炎热起来,这对于长期在集中营里备受折磨、营养不良的人来说,路途的艰苦已可以想见,而对于有病的难友,则更是困难重重。冯雪峰其时已年近四十,伤势未好,体质相当虚弱,是他们整个病号队伍中年纪最大病情最重的一个。一路上,他一手按着未愈的伤口,忍着疼痛,另一只手拄着一支破竹竿,背着一个小被包,在宪兵和特务的武装押解下,迈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攀登着闽北的大山,向建阳进发。6月17日下午,前面走的六中队战友举行了举世闻名的赤石暴动,有80余名战友冲出敌人包围圈,成功脱逃。敌人以此开始对未脱逃的新四军实行疯狂的报复。
由于冯雪峰伤口未愈,天又炎热,宪兵不仅不给治疗,还经常喝令他搬运行李,使得他累病交加。在烈日的暴晒下,冯雪峰实在支撑不住了,踉跄了一下,这时立刻走来一个特务,用皮鞭抽打他,强迫他起来,难友们看了,个个心疼。而冯雪峰则愤愤地对那特务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走不动了!”说着,就用冷冷的目光逼视着特务,就是不站起来。特务无奈,只好将他交给收容队。在大队伍于6月23日抵达徐市的几天后,冯雪峰在难友的庇护关照下,终于来到徐市。相逢之时,难友们欣喜不已!有个年龄最小的难友说:“原以为再也看不到冯叔叔了,没想到真能再见面!”
到了徐市后,因他是重病号,再加上长途跋涉,他的病情加重,特务将他关进医务室的病房里。所谓病房,实际上就是徐市一座名叫东岳庙的戏台上。年仅17岁的难友李士俊身体羸弱多病。冯雪峰到此,就与这位少年难友一起被囚禁在这个被当做病房的戏台上,两个人合睡一张破席子,抵足而眠,朝夕相处,相濡以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冯雪峰就用低沉的声音,向他讲述中央苏区、红军长征、遵义会议,讲述红军过雪山、草地的故事,讲延安毛泽东与史沫特莱的故事。每当讲这些可歌可泣、惊天动地般的传奇故事时,小李都津津有味地听着,都感到那么的新鲜、深受鼓舞和振奋,仿佛已经忘了自己还被关在徐市集中营里。
每天起早,李士俊都会看到冯雪峰总是小心翼翼地将一件青灰色长衫叠好,放在枕头边,白日里,总会时不时检查长衫是否还在。小李对他的行为感到有些奇怪,有一天,便忍不住地问:“你对这件长衫何必这样珍惜呢,挂在墙上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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