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许司令整天待在中山陵八号,哪里也不去,交代我一定要听好电话,坚守岗位。他自己坐在屋里,不看文件,也不找人谈话,例行的散步也取消了,从早到晚一个人闭门沉思,好像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傍晚时分,偌大一座宅院静得出奇。我想去看看许司令,见他房门紧闭,遂止步。窗外落霞消退,夜色降临,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如暮霭般弥漫开来,渐渐笼罩了四面八方。
9月13日:清晨5时,一号台的电话响了。在黎明前的寂静中,铃声显得突然而急促。一接,是北京总机,说周总理让许司令听电话。许司令还没起床,我跑上楼去敲他的门。他一听是总理的电话,一骨碌爬起来,动作非常麻利。我先跑下楼请示总理要不要加密,总理说要加密。事有不巧,原来好好的加密机怎么也加不上密。可以想见我当时的窘态。最后,总理说,不要加密了。虽然没有挨批评,却叫我自责了好久。 许司令很快下楼,拿起话筒:“总理吗?我是许世友。”“庐山会议上第一个发言的人跑了。”总理的声音清楚,因为没有加密,话讲得含蓄。“毛主席下面经常生病的那个人跑了。”“知道了。”许司令表情严肃,却无意外的惊愕。
“你们要看住所有军用、民用机场,码头,”周总理说,“不要让飞机和舰艇跑了。发现可疑的人和飞机立即扣下来。可派陆军进驻机场。”“请总理放心,我立即布置。” 许司令放下电话,叫我即找肖永银速来中山陵八号,然后缓步上楼,坐在餐桌旁等着。这张圆桌既是吃饭和请客的桌子,也是小范围谈工作的桌子。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肖永银很快赶到,许司令让他坐下。“肖永银同志,刚才总理来电话说,林彪跑了。现在保密,只能你一个人知道。”许司令一口气往下说,“你通知南空,飞机一律不准起飞;通知东海舰队,舰艇一律不准出海。如果跑掉一架飞机、一艘舰艇,惟单位领导是问。舰艇好办,一个人开不跑。飞机的机动性大,一个人就可以开,如果冲上跑道,你拦都拦不住。总理指示让陆军进驻机场。我看每个机场派一个陆军营,乘大卡车进机场,就把卡车停在跑道上。”肖永银说:“这个办法好。”许司令让他先给南空和海军航空兵打个招呼,以免陆军进驻时发生误会:“你马上回去部署,要加强值班,你要待在作战室,我今天也不外出。部队进机场后,立即向我报告。”许司令送走肖永银,又嘱咐我不要离开电话机。有生以来我从未经过这么严重的突发事件。方才一阵忙碌,这时仿佛刚刚清醒,只觉得背后汗津津的发凉,心脏仍在怦怦急跳。相比之下,深感许司令处变不惊,应急不乱,心理素质超乎常人。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以便应对还可能出现的非常事态。
上午9时,作战部报告,陆军部队已进驻机场,卡车按规定在跑道上排好。有的机场干部欢迎陆军进驻,还给安排了房子;有的有点抵触情绪,问陆军为什么来控制我们机场。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可疑情况。许司令叫我马上接通北京的电话,他要直接报告周总理,同时还想了解一点林彪逃跑的具体情况。总理很忙,没有找到。许司令又找总政治部李德生主任。总机很快把电话接到空军作战值班室,李主任奉中央命令正在那里坐镇指挥。“请你报告总理,我们已按他的指示部署下去了。陆军开到机场,大卡车停在跑道上,万无一失。”许司令报告了南京方面的落实情况,接着一字一句说道:“李德生同志,你一定要好好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
这次通话,后来又被“四人帮”怀疑是许、李两人搞串联,专门派人去沈阳,要李德生同志写这次通话的内容和证明。国贼暴毙人同庆,将军品诗意味长。
9月14日,许司令仍未外出。下午6时30分,周总理来电话通报:“叛逃的那个人已经在蒙古人民共和国温都尔汗摔死了。同机叛逃的有他的老婆、儿子等人。飞机着火,人烧焦了。共有9具尸体,8男1女。”“好!”许司令说,“摔死了好!”周总理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得知林彪折戟沉沙,许司令很兴奋,要我立即通知军区领导和省委常委,晚上8点来中山陵八号听传达。会前请几位领导喝酒庆贺。这天大家特别高兴,平均每个人喝了1瓶多茅台酒。由于几天来过分疲劳,这回他真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讲话时舌头根子发硬,但还能听懂是林彪带着老婆、儿子逃跑了,而且摔死了。讲到飞机摔下来的地方,只记得是蒙古国的什么汗。我在一旁提醒:“温都尔汗。”“对,对。”他说,“就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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