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毛主席到上海了。我马上叫总机找许司令。不料跟去的秘书缺乏经验,没让通信部门给许司令的住地架电话,一下把我急出了汗。还有什么既快速又有把握的办法?脑子转了几转,对,找扬州市委书记陈敬义同志。我托他转告:家里有急事,请许司令速回。上海方面没有派飞机来接,坐汽车要七八个小时,再快也得下午赶到。乘火车呢,不知许司令几点钟回南京,能不能赶上车次也是问题。时间紧迫,我赶紧找作战部派值班飞机。值班飞机是总部派给各大军区使用的,苏式伊尔-14型,由空军负责养护和驾驶。
9时15分,许司令回到中山陵八号。进门就问,飞机到了没有。我回答没有飞机来接,是乘空军的值班飞机。他一听就不高兴,说:“要汪东兴!”他亲自打电话要飞机来接,汪主任说飞机不在。
没有办法,只好乘空军的值班飞机去上海。还是要我一个人跟着,交代我带好小型电话保密机,还有他的猎枪。
在乘车前往机场的路上,许司令责问我:“毛主席的谈话记录你也看到了,怎么还乘值班飞机?”我保持沉默,心里却反问,你不是也没有要到专机吗?当时觉得委屈,后来却不能不佩服许司令的敏感性和警惕性。飞机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汪东兴和王洪文前来迎接许司令。空军某部政委王维国也在场,不知他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几个人乘汽车前往吴家花园火车站,毛主席的专列就停在附近一条专用线上。汽车直接开进月台。下了车,汪东兴招呼许司令和王洪文上专列,让我去车站会客室休息。毛主席的专列紧挨着车站会客室,车厢门口距离会客室门口不过十来米。我手里提着电话保密机和许司令的猎枪,肩上挎着一个小旅行包,站在会客室门前,目送许司令、王洪文在汪东兴引导下走向车门。一行人走了四五步,汪东兴在跟上来的王维国面前伸手一挡,说:“你也去休息吧。”王维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下子站住了,过了几秒钟,转身朝着会客室晃悠过来。我还站在原地。迎面看着被挡驾的王维国,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既有不情愿,也有无可奈何,却绝少那种情况下应有的尴尬。
走进会客室时,我跟在王维国身后,只见他往沙发上一躺,腿一跷,莫名其妙地“哎”了一声。12时45分,许司令和王洪文由汪东兴陪同走下专列,面向车门站着。我赶快迎了上去,等候吩咐。不多时,车上传话下来,说毛主席让大家吃饭去,不要等他。许司令本想去军区设在上海的延安饭店吃饭,王洪文说锦江饭店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时,空军某军军长郑长华也赶到了。王洪文问:“要不要王维国、郑长华一起去吃饭?”许司令说:“可以。”
赶到锦江饭店,上海市革委会的马天水、徐景贤、王少庸、王秀珍已经等在那里。不知什么原因,饭还没有做好。王洪文觉得脸上无光,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秘书批了一顿。等着吃饭时,车站报告说,“客人”已经走了。这顿饭直到下午两点半才算吃上。十几个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各吃各的,很少讲话,气氛异常沉闷。座上有五六位都是1斤的酒量。往常这种场合,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至少干掉七八瓶茅台酒,今天却连一瓶也没喝了。吃过饭,许司令就要回南京,谁也留不住。登机前,许司令和送行的人一一握手道别,握一个人说一句毛主席讲的“三要三不要”。第三句的上半句“要光明正大”刚出口,握到了王维国:“不要搞阴谋诡计!”许司令提高嗓门说出了下半句。得悉林彪出逃,奉命严控机场、码头两天后,林彪、叶群、林立果仓皇出逃。回顾那几天许司令的日程,可以感觉到,气氛很紧张。
9月11日:毛主席在上海紧急召见许司令等人,秘密谈话近两小时。随后,突然发车离沪北上。下午3时许,许司令从上海急飞南京。4时15分,他赶回中山陵八号寓所。刚进门就要我整好他学习《国家与革命》的心得体会,还有抓“五一六”的情况报告,跟他去南京火车站。一路上,他像是在闭目养神,眉宇间却透出平时少有的焦虑。赶到车站,等了一会,毛主席的专列到了。汪东兴从车上走下来,告诉许司令:“主席已经休息了。”有的书上写毛主席召许司令上车谈话,不对。许司令没有上车,只把带来的材料交给汪东兴,请他转呈毛主席。一份读书心得,一份抓“红”的报告,显见许司令记着南昌谈话时毛主席对他的批评,表明自己知错即改的诚意,让毛主席放心。实际上,这时毛主席关心的抓“红”,已不是“五一六”问题了。再看许司令赶在专列前面去车站迎候,似乎还有什么话,想再和毛主席面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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