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小时后,江青把毛主席送到了一层大厅。江青指着我介绍说:“他就是我的秘书小杨。”毛主席把手一挥,说:“不用你介绍了,我们早就认识了。”接着,毛主席拉着长声说:“他叫杨——银——禄。”江青说:“主席说得对。”然后奇怪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呀?”毛主席说:“一个多小时以前认识的。”毛主席说完,走出楼房,向我们挥了挥手,坐上汽车走了。我们望着远去的汽车,心潮起伏,幸福万分。
“只有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才放心、高兴。”
1969年9月的一天,江青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并在信封上写着“请杨英路同志面呈毛主席亲启”的字样,落款:“江青托”。叫我亲自送给毛主席。
我的名字本来叫杨银禄,为什么改为“杨英路”了呢?说起来让人忍俊不禁。党的九大前后,江青突然心血来潮,到处给工作人员改名字,包括钓鱼台和人民大会堂不下十几个工作人员的名字先后都给改了,我是其中的一个。
记得江青这样对我说:“银禄这个名字太封建了。你的父亲满脑子不是银子就是钱,一点革命的气味都没有,狭隘的小农经济意识。我不喜欢你这个名字,我给你改个名字吧。”我说:“我的名字叫了很多年了,不用改了。”江青说:“你的名字不好,要改。”江青沉思了一下,接着说:“我看就用你名字的谐音,叫杨英路吧,意思就是走英雄的道路。”她看了我一眼,不知有没有看出我脸上的反应,我想我当时的脸色可能不怎么好看。但江青还是说:“就这样定了!”当时江青以反封建思想自居,如果不同意她的意见,她一定会不高兴。不能因小失大,因而我也不好再解释什么。这样,我的名字就由杨银禄改成了“杨英路”。从此,她凡是让我给中央领导送文件或信件时,信封上就总是写着:“请杨英路面送×××亲启”的字样,“杨英路”这个名字也就逐渐在中央领导层中叫开了。
我接过江青写给毛主席的信,经电话询问,知道毛主席住在人民大会堂,就立即乘车去了那里。
在人民大会堂,我找到毛主席的秘书徐业夫,把信递给了他,请他交给毛主席。徐业夫看了一下信封,对我说:“小杨,江青同志让你面呈主席,你就亲自交给主席吧。不然,她问起你是亲自交的,还是叫别人交的,你怎么回答呢?她这个人疑心很大,还是你亲自交给主席好。”
徐业夫进去报告毛主席以后,出来对我说:“主席让你进去。”
我进入主席的办公室,看到毛主席坐在大厅中间背北面南的沙发上看文件。
他听到脚步声,就说:“小杨来了,定县人来了。你们定县的形势稳定多了吧?”距离上次与我谈话的时间快一年了,毛主席现在还记得那次谈话的内容,这让我十分惊奇。我说:“党的九大以后,我们定县的形势稳定多了,请主席放心。”毛主席说:“只有形势稳定了,经济才能发展;只有经济发展了,人民的生活水平才能提高;只有人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才放心、高兴。”毛主席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你们定县发展经济有很多有利条件,除了面积大、人口多、交通方便以外,还有两条,那就是地处华北大平原,距离北京、天津、保定、石家庄等大中城市很近,工农业生产搞不好没有任何道理嘛!我希望你们定县有较快的发展。”我说:“谢谢主席对我们家乡的关心和厚爱。”毛主席说:“谢什么,谁都热爱自己的家乡嘛,谁都想把自己的家乡建设好嘛。”
毛主席还说:“小杨,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在江青那里工作很辛苦,谢谢同志们。她的身体不太好,你们要帮帮她。”我说:“谢谢主席的鼓励。请主席放心,为江青同志服务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我们会努力工作的。”
毛主席问:“你今天来干什么呀?”我说:“主席,江青同志叫我给您送一封信。”毛主席抬起头来,看着我说:“好,给我。”
毛主席接过信看了看,又端详着看了我一眼,问道:“你不是叫杨银禄吗?现在怎么又叫杨英路了呢?”毛主席的记忆力真好,快一年没见面了,还记得我的名字是哪几个字。我回答说:“我的名字是江青同志给我改的。”
毛主席没有再问什么,笑了笑对我说:“说句北京话——劳驾,请你把信封给我拆开。”说着就把信递给了我。
我接过信,用指甲把钉书钉抠掉,然后又把信递给毛主席。
毛主席端详着信封问:“你不用剪刀,是用什么东西把钉书钉搞掉的呀?”我回答:“是用指甲抠掉的。”
毛主席听后说:“你的指甲够厉害的啊。”我说:“因为江青同志经常让我给她拆信封,我怕耽误她的时间,都是用指甲抠,是锻炼出来的。”毛主席点点头,表示赞许。
我说:“主席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事我就回去了。”
毛主席打趣地说:“有事,我还有事。你已经没事了,请回吧。”
我用军队的习惯用语说了一声:“是。”便离开了主席的办公室。
“陈毅同志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同志。”
1972年1月6日,陈毅元帅因病医治无效,不幸逝世。追悼大会于1月10日下午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那天上午10时,我接到了周总理打来的电话。他说:“杨秘书,江青同志起床以后,请你报告江青同志,今天下午3时在八宝山礼堂举行陈毅同志的追悼会,在京的政治局委员没有特殊情况的都参加。江青同志如果身体好、精神好的话,也请她参加。”中午12时左右,江青打铃起床了。过了半个小时,护士赵柳恩告诉我,江青现在已经到了办公室,你有事要向她报告的话现在可以进去了。我进入江青的办公室,向她报告了周总理的电话内容。她没有表示去还是不去,没有任何表情,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去吧。”到下午1时,汪东兴打来电话,急匆匆地说:“江青同志去八宝山参加陈毅同志的追悼会,请她先不要动身,等我的电话。”我放下电话,立即报告了江青。汪东兴专门负责毛主席的安全警卫工作,既然是他来电话,江青就明白了。她机敏地说:“今天主席参加陈毅同志的追悼会,快给我备车,我也去参加。”看来她原来没有准备参加。我说:“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江青高兴地说:“好,好。”紧接着,周总理的秘书赵茂峰又打来电话,说:“总理请江青同志参加陈毅同志的追悼会。”
汪东兴为什么不叫江青去得太早呢?因为他知道毛主席不到,追悼会是不会开始的,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没有取暖设备,江青又怕冷,万一她感冒了会受埋怨。下午2点半左右,汪东兴来电话说:“请你报告江青同志,可以出发了。”我报告江青以后,她很快走出楼房,上了汽车,20分钟就到了八宝山。江青对气味特别敏感。她一进礼堂的西休息室,就习惯性地抽动了几下鼻子,问道:“怎么有煤气味?”中央警卫处副处长邬吉成赶紧解释说:“今天天气太冷,这里又没有取暖设备,怕冻着首长们,临时在这里生了一个炉子,这是总理安排的。”江青听了后没有再说什么,就去问候陈毅的夫人张茜。过了一会儿,毛主席来了。周总理、叶剑英等中央领导都过去迎接毛主席,江青也过去迎接。毛主席没有与迎接他的中央领导人说话,也没有握手,却主动走过去紧紧握着张茜的手,向张茜及其子女表示亲切慰问,并坚定而大声地说:“我与陈毅是井冈山的老战友。我们有过分歧,那是同志间的争论,和林彪不同。陈毅同志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好同志。”
我这一次见到毛主席和上次见到他老人家,虽然相隔只有15个月,但他已经是判若两人了:红光满面不见了,神采奕奕没有了,稳健有力的步伐没有了;整齐的发型和衣着也没有了,头发和胡须长长的,脸色很不好看;里面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毛料睡衣,外穿一件灰色大衣,人显得苍老多了。张茜和她的子女们搀扶着他缓慢地步入大礼堂。我看在眼里,心里有种酸楚的感觉。当毛主席在我面前走过时,我向他点了点头,表示问候。他也向我点了点头。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很少参加追悼会,这次他亲自参加陈毅同志的追悼会,也是最后一次参加追悼会,可见他对昔日老战友的尊重和深深的怀念之情。
这一次,是我与毛主席的最后一次见面。1973年6月,我重新回到中央警卫团工作,以后就没有见过毛主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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