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透了,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陈毅向项英等人讲了他进城经过和回来时的遭遇。项英说:“老陈,你好险啊!”接下来,项英也同陈毅讲了敌军包抄棚子时的情景,说:“要不是老天爷下大雨把火浇灭,我们就要被活活烧死在里面了。”陈毅听了风趣地说:“这是托马克思在天之灵啊!”说得大家哈哈大笑。接着,大家分析了情况,估计陈海可能还会领敌人杀个回马枪,决定马上离开斋坑。大家一口气走了30多里路,才在斋坑北边的一座山里隐蔽下来。
果然,敌人又摸黑开来大队人马,重新把斋坑包围起来。敌军放出猎犬寻找踪迹,打探照灯,四处照射,还乱打枪炮,乱喊乱叫,为自己壮胆。这一切,项英、陈毅他们在对面的山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虽然相隔30里路,但实际上山与山之间的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大家听了敌人疯狂地嚎叫都觉得好笑。
事后查明,“梅岭事件”与在此之前发生的“北山事件”一样,都是叛徒龚楚(叛变前为中央军区参谋长)、何长林(叛变前为苏区红军指挥机关后方主任)一手阴谋策划的。
原来,有一天,中共地下工作人员李品仙到南雄的里栋为红军游击队采购药品和食盐,不巧被已叛变投敌的何长林发现。何对李多方进行威胁利诱,要他带人捉拿项英、陈毅,如果干成了可以得到重赏。毫无骨气的李品仙叛变了,当场供出了在敌第四十六师做兵运工作的陈海。敌人连夜把陈海抓起来,贪生怕死的陈海尚未受刑就叛变了,供出了共产党在大余开“糖铺”做内线交通的黄亚光。随后,敌人诱捕了黄亚光。黄亚光随即叛变, 把所掌握的红军机关的一切情况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向敌人坦白交待。于是,龚楚、何长林和陈海之流,为了邀功,便为敌第四十六师师长出谋划策,设下了骗取中共苏区中央分局领导到大余城碰面的阴谋圈套,同时,敌人还派密探对梅山斋坑附近的地形作了详细的侦察,作好用重兵包抄红军指挥机关的准备。
第二天,警卫员曾忠山也摸到新的隐蔽的地方。原来,前一天,他打了一枪,在撂倒一个敌人之后,便就势滚下山沟。敌人为了“捉活的”,没有朝他开枪,只是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是追了老半天,却不见了他的身影。他脱离危险后,摸到附近一个老乡家里躲了起来。随后,他向那个老乡买了一把砍柴刀,装作砍柴人出来寻找指挥部,终于在山上同大家碰到一块了。
项英和陈毅他们在山上藏了一天一夜,一无米,二无锅,什么也没吃。曾忠山拿出买来的五六两米,用一只压扁了的搪瓷缸当“锅”煮了一顿饭。这时,每个人早已饥肠辘辘,尽管饿得很,可是谁也不愿多吃一口。五六两米,八九个人吃了一餐还没有吃完。最后,把剩下的“饭”,拌着采来的苦菜叶熬成了“稀饭”。那些“稀饭”的饭粒粘在苦菜叶上,被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都吃光了。陈毅笑着对大家说:“别小看这几粒米,它胜过一支人参呢!”他抹抹嘴感慨地对陈丕显说:“阿丕小本家,我触景生情,来了诗兴,胡诌了几句,你听听看看!”
“好啊,大家都来听陈毅念诗啊!”陈丕显欢快地叫道。
“不过,我今天只想好了几句。”说着,陈毅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四川口音吟道:
天将午,饥肠响如鼓。
粮食封锁已三月,
囊中存米清可数。
野菜和水煮。
叹缺粮,三月肉不尝。
夏吃杨梅冬剥笋,
猎取野猪遍山忙。
捉蛇二更长。
休玩笑,耳语声放低。
林外难免无敌探,
前回咳嗽泄军机。
纠偏要心虚。
大家听罢,皆被陈毅那饶有风趣的语言逗乐了,深深地被他那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的诗句所感染。一时间,宿营地欢声笑语不断。
敌人先后调集四个营的兵力,把梅岭团团围了20多天。同志们忍饥受冻,翻山越岭,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转来转去,磨穿了许多双草鞋。
身带伤病的陈毅,对党对人民耿耿忠心,日夜伏在丛莽间,随时准备牺牲。在九死一生之际,革命诗情喷薄而出,为党为人民也为历史写下了豪气入云的“绝笔”———《梅岭三章》藏在衣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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