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

    9月10日，106岁的红军老将军张力雄在南京寓所，领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将颁发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心情异常激动，想当年，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团以上干部，只有他等到这一天！

    1955年至1965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实行军衔制期间，计有1614名高级军官获授将帅军衔。其中，元帅10人，大将10人，上将57人，中将177人，少将1360人。到现在，已经只剩下12名少将了，这12名少将分别是：杨永松、邹衍、詹大南、黎光、杨思禄、张力雄、姜钟、王扶之、文击、张中如、陈绍昆、涂通今，平均年龄103岁。张力雄是目前仍然健在的年龄最大的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将军。

    张力雄，1913年11月21日出生于福建省上杭县通贤乡障云村燕子塔自然村。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1年转入中国共产党，1932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张力雄任红12军34师100团连政治指导员、团总支书记、团政治处主任、团政治委员，红五军团直属队总支书记、政治部巡视员、随营学校政治委员，第45团政治委员。参加了中央苏区第四、五次反“围剿”作战和二万五千里长征，曾三过雪山草地。三大红军主力会师后随西路军进入甘肃，参加了高台血战等战役。

    抗日战争时期，张力雄任抗大1大队2队队长、1大队政治处组织股股长、政治处主任、4大队协理员，抗大总校太岳独立大队政委，抗大第6分校政治部主任，太行军区第7军分区政治部主任，河南军区第6支队政委兼6军分区政委等。参加了林南、水林、伏牛山等战役和开辟豫北抗日根据地的斗争。

    解放战争时期，张力雄任中原军区第1纵队3旅政委，鄂西军区第3分区政委，野战旅政委，华东野战军第12纵政治部副主任，江淮军区政治部副主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野战军特种兵纵队政治部主任等职，参加了中原突围、淮海战役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张力雄任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军区炮兵部队政治部主任、副政委，第13军副政委、政委，昆明军区公安军第一副司令员，云南军区副司令员，昆明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云南省军区政委，江西省军区政委，福州军区顾问。当选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六届全国委员会委员。1955年授予大校军衔，1961年晋升少将。荣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1988年授一级红星功勋荣誉章。

    张力雄将军是我非常敬仰的革命老前辈，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我在任中共上杭县委常委兼组织部长期间，经常会去拜访革命老前辈及其家属，问问他们的想法，看看他们的生活，听听他们的意见，力所能及地去帮他们解决一些实际的困难。这既是职责所在，也是我个人打心眼里非常喜欢做的事情。这些革命老前辈在战场上挥洒过热血，贡献了自己的毕生精力，有了他们才有我们今天踏实的好日子。在和他们的交谈中，经常让我感觉那段峥嵘岁月仿佛才过去不久，总让人难以忘怀。曾经有一次，我到通贤乡去了解基层组织建设情况，还特地去了张力雄老将军的老家——障云村。

张力雄将军出生地

    障云村也叫障云岭，苏区时期这里是上杭县才溪区的一个乡。才溪位于福建省龙岩市上杭县西北部，距县城42千米。才溪是著名的革命老区，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才溪是中央苏区模范乡、模范区，荣获“福建全省的光荣模范”称号。毛泽东同志曾三次亲临才溪进行社会调查，并于1933年11月写下了著名的《才溪乡调查》。在当时仅有1.6万人的小山乡，有3762人参加红军，占当时全乡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占青壮年男子（16－55周岁）的百分之八十。其中1192人牺牲在疆场，才溪也因此被誉为“烈士之乡”。解放后，由于才溪有9个军级干部、18个师级干部，于是又有了以“九军十八师”为主的“将军之乡”的美誉。这其中就有一位是张力雄将军。张力雄老将军是个身经百战、久战沙场、令人敬慕的老前辈，是一个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作出过重大贡献的老将军。很早以前，我就特别想能有机会拜访一下这位老前辈。

    可是，春去冬来，日月旋转，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愿望竟一直没能实现。我也只好默默地把这个愿望埋在心里。人生百转千回，生活起伏飘荡，一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多少也得靠缘分。
2018年年8月初，我去解放军出版社原政治理论编辑室主任刘施昊同志处，处理有关我那本《红色粮票》一书出版的后续问题。在谈到老红军话题时，他突然询问我是否知道张力雄老将军，能不能一起去看望他。刘施昊同志的提议一下子说出了我埋藏心里多年的愿望，就像埋藏多年的种子瞬间破土而出，一丝希望在心中重新燃起。当时，我虽然不懂得张老将军住在何处，状况怎样，但我很快想起我们驻京办的同志肯定知道。于是，我马上给驻京办事处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他有关张老将军的近况。得知张老将军住在南京市，已经105岁了，身体还很硬朗，并且给了我张将军秘书的电话。我们非常高兴，天不薄待不惜性命为百姓谋幸福的老前辈，也给我们后代一个机会去倾听这段历史的创造者的故事。8月14日，我请求张老将军的秘书朱地委同志帮忙协调拜访之事。朱秘书满口答应了，他是一个极其负责同时也是非常热情的人，经过他的精心安排，我们如愿能去南京看望张老将军了！

    本来我们准备15日一早就坐高铁去南京，争取在11点左右到张老将军家。可是上网一查，至下午4点以前的票都没有了。我们只好买了下午4点25分G149的票，而到达南京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朱秘书不但派车子到火车站接我们，还给我们按排在“九华饭店”，即原南京军区政治部宾馆住宿。朱秘书说这里离张老将军住地很近，明天9点带我们去见他。由于朱秘书的热情关照，这一晚的觉睡得特别香，梦做得特别甜。

    第二天，南京城晴空万里，到处花香鸟语，一大早起来的我们顿感神清气爽。这一切仿佛都在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我们吃过早饭，在期盼中好不容易挨到9点钟。等车子一来，我们便飞快地钻了进去。车子沿途开着，我们的心就像是五更天赶路——越来越亮。一路飞奔，车子开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老将军住处。下了车来，将军的司机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了。我抬头一看，一块蓝色的路牌格外显目——南瑞路××号××幢×××。那是院子的北门，穿过北院，挨着房子的东墙一会儿就到了南院，右转一拐，便看见房子的正门。正门的前面有一排台阶，拾阶而上便进入会客厅。客厅不大却非常整洁，正面电视机下方摆放着一尊非常精致的木雕牛，据朱秘书介绍老将军很喜欢这头牛，经常摆弄，还说：“我是革命老黄牛”（图3）。我们在客厅稍坐片刻，朱秘书便引领我们上二楼。在一间非常普通的书房里，我们见到了仰慕已久的张力雄老将军。

“我是革命老黄牛”

    这位叱咤风云的老将军，经历了105年岁月，满头银发却衬得精神矍铄，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放射出善辨真假、爱憎分明的光芒，这真是老革命独有的风采！老将军的神采使人联想1934年9月底，张力雄接军团长董振堂命令，率800余名学员，在兴国老营盘白云山阻击国民党军的事情。战争打了三天两夜，顶住了兵力是自己10多倍敌人的轮番攻击，为红军主力集结战略转移赢得了时间。这是中央红军长征前的最后一仗，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战。此战之后，张力雄受到了上级的表扬。他之后跟随主力部队长征，不久张力雄的突出表现使他升任红5军45团政治委员。当时军部给45团的任务是，担任全军后卫，45团一直都执行着最艰苦的工作，但张力雄从来没有过怨言，反而把它看作是荣誉。也许正是这种一心为国的伟大精神给他带来福报，在一次战斗中，张力雄冲在最前面，不料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胸部，幸运的是，他刚好揣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挡住了子弹，捡回了一命！

    也是由于有老将军那双善辨真假、爱憎分明的眼睛，1977年中共江西省委在讨论李九莲案时，到会的常委中的多数人同意“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只有张力雄等三人投了反对票。1980年李九莲案得到平反昭雪，再一次证明张老将军那双眼睛是如此能洞穿事物本质，分清黑白。

    我和老将军握手时，感觉这根本不像一个105岁人之手，特别刚劲有力，许久还未放开，那种果敢刚毅的意志，坚忍不拔的精神立即像一股电流传遍我的全身。这不禁使我想到红军在翻越夹金山上时，张力雄将军突然打起了摆子，警卫员赖国标背着他向上爬，一脚没踩稳就滚了下去，幸好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在收容队的轮流搀扶下，历经12个小时的艰难跋涉，将军终于把‘死亡之山’留在了他的身后。正是这种刚毅精神，才使得将军克服了种种困难，一路走到今天。

看到我编著的《红色粮票》时情景

    一阵问候之后，我自我介绍是与他老家隔壁县的武平县人，与老将军是闽西客家老乡。也曾经在上杭县委工作过，去过他的老家燕子塔。听到我说是家乡来的人，将军有点激动，说要到楼下客厅去聊天。在大家掺扶之下，将军安坐在客厅中央的布质沙发上。我给他奉上我的红军文物收藏研究新作《红色粮票》，当看到他当年使用过的红军粮票时，老将军开怀大笑起来（图4），笑得那么灿烂，那么自豪，就仿佛又回到了苏区，想起了那“红旗跃过汀江，直下龙岩上杭”的难忘岁月。将军翻阅着一张张80多年前的红军粮票，不时地竖起大拇指，喃喃地说：“我用过，我用过”。

    之后，为留下这美好的时光，我们站在将军坐的沙发后面合影留念。照完相，我怀着忐忑不安地心情，试探着提出能否给我收藏的红军票证签名，留下墨宝。没曾想老将军爽快地说出一个了“好”字。由于幸福来得太快，这一刻，我激动得心跳立马加速，好像自己都能听到“砰砰，砰砰”的声音，真是老天的眷顾，能得到105岁红军老将军的签名是何其荣幸！

    朱秘书非常敏捷，很快给老将军找了一本便用笺作垫，我掏出自己带去的现代水笔和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一元纸币（图5）放在便用笺上，在朱秘书的示意下，老将军慢慢地在纸币正面写下“张力雄”三个字。由于水笔较长时间没用，字体不是特别明显，朱秘书马上拿来老将军自己经常使用的依金钢笔，继续将一张红军临时借谷证100斤券（图6）和一张苏区米票8两券（图7）签名完毕。手捧着这三张老将军签名的红军票证，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这是中国历史上年龄最大的将军，给自己曾经用过的红军票证留下墨宝，它将成为非常特殊、非常罕见、非常珍贵的红色票证。事后，据朱秘书回忆，在他任老将军秘书的10多年间，没有见过他给这种红军票证签过名，属于开天辟地头一回。

张力雄将军签名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国家银行纸币

张力雄将军签名的红军临时借谷证

张力雄将军签名的苏维埃米票

    是啊，一个红军战士能够身经百战，躲过枪林弹雨能够活下来不容易；一个普通的红军战士能够晋升到将军不容易；一个老将军能够活到105岁更不容易。中国百岁老人不多，加上“老红军”、“将军”头衔的的百岁老人屈指可数，百岁老将军还这么健康，还能给来访晚辈签名的也许全中国只有他一人了。其实，不要说签名留墨宝，看一眼也是三生有幸，握一下手更是前世有缘！

2018年8月16日张力雄将军签字时情形

    签名结束，张老将军还送我和刘施昊同志一人一本《张力雄将军百年寿辰纪念册》。这是2012年5月1日，南京军区部队领导、亲朋好友及子女们为张老将军100岁生日庆贺的照片集，其中还附将军戎马一生各个时期的许多珍贵照片。这本纪念册并未在社会上公开发行，是专门赠送给部队领导、亲朋好友和家人的。朱秘书拿出纪念册后，又经将军的亲笔签名，真是特别幸运。

    豁达情怀，是将军一百多岁长寿的秘诀；一生身经百战的戎马生涯造就了将军的铮铮铁骨；一辈子为革命奉献铸就了他高尚的品格。1955年授衔时，他是13军政委，和60军政委刘暄、16军军长尹先炳、24军代军长梁金华、28军代军长肖峰5位同志一样，没有评上将军，只被授予了大校军衔（全军也只有这5位军级干部授予大校军衔的）。面对这种明显高职低授的现象，张力雄一笑了之，坦然处置，说：“我服从中央的安排，中央授予我大校，也是对我的肯定，而且还有很多老战友因为转业，不能被授予军衔，同他们相比，我很幸运！”将军就是这么大智若愚，不计较功名利禄。如今，他还能亲手领到“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我想，这也许是上天对这位老将军最真挚的馈赠。

    朱秘书说，老首长心情非常温和，生活俭朴，为人随和，待人很是热情。8个子女，一家几十口人和和睦睦，其乐融融。老将军爱国爱家，只懂奉献不求回报，一生无怨无悔，赢得家人、部队官兵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敬仰和爱戴。

    时光飞速，当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将军府邸，就要踏出大门的一瞬间，我回头一看，老将军还在为我们挥手告别，我马上转身，合上双手向老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心里默默期许老将军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