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这些善于昼伏夜出走夜路的土匪们经过一夜的急行军,黎明时走出河西走廊百里大川进入祁连山,越过祁连山雪峰进入茫茫的祁连山林海。瞧着弟兄们精疲力竭的神情,高全喜和刘麻子两人商量同意弟兄们就地休息,支锅做饭。高全喜让队伍就地休息,是因为这一带远离县城,不必担心县保安团来骚扰,大伙儿休息了一阵儿,填饱肚子恢复体力后再继续赶路,土匪们鼓掌欢呼。土匪们又渴、又饿、又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狼狈不堪。不大的工夫,呼噜声此起彼伏。这时原本就对这次下山活动持消极态度的刘麻子躺在地上,瞅着空中浮行的白云,和高全喜交谈。刘麻子:
“高指挥,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考虑的,反正我觉得这次剿匪有点得不偿失。”
高全喜:
“青海一带的土匪流窜到咱们的地界上来骚扰,作为永昌人咋能袖手旁观?”
刘麻子显然对这次的剿匪行动有不满的情绪:
“那是县保安团的事情。不是咱们的职责。”
高全喜思考了几秒钟后,耐心地解释:
“按理说这事是保安团的事情,与咱们的关系不大,这次来剿匪是有点冒险,不过,这股土匪在咱们的地盘上横行霸道劫财掠物,这明显是给咱们的眼里揉沙子,咱们能容忍吗?再退一步说,如果吃掉这股土匪,不但可以壮大咱们自身的实力,而且会给县保安团敲响警钟,咱们今后的麻烦就少了。”
经高全喜这么分析后,刘麻子似乎豁然开朗,笑了:
“噢!我现在全明白了。看来咱们的罗寨主目光就是远大呀。”
高全喜:
“罗寨主为了咱们山寨的兴衰,采取这样的行动很有必要。”
刘麻子:
“好,我明白了,咱们灭了这股狗日的土匪。”
一个时辰后,这帮家伙吃饱喝足,满嘴胡说八道。光棍汉在一起谈论女人成了永久的话题,于是笑声四起。有一个土匪听了别的土匪讲的笑话后,觉得不过瘾。他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问大伙儿谁听说过“四黑、四红、四嫩、四白、四爽”。大伙儿傻笑不语,皆张着耳朵等待下文。土匪说“四黑就是张飞、李逵、驴鸡巴、地雷”。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他接着讲“四红、四嫩、四白、四爽”。“四大红”:杀猪的盆、寺庙的门、大姑娘裤衩、火烧云 ;“四大嫩”:发芽的柳,大姑娘的手,小孩儿的鸡子,黄瓜妞儿;“四大白”:天上的星,地上的冰,女人的大腿,男人的X ;“四大爽”:拉屎,尿尿,操X,睡觉。待这个土匪说完,众人掌声又起。土匪们乐够了,又经过六个小时的行军后,赶到皇城草原的狐狸沟。
狐狸沟一带牧民点都是一些残垣断壁,显而易见是土匪烧杀抢劫后留下来的痕迹。高全喜凭感觉和记忆找到屠春莲被焚毁的家。废墟、焦土,一片苍凉,土墙被烧成了黑色,檩条和椽子皆成灰烬了,昔日给他遮风挡雨的家完全成了一座废墟。高全喜眼睛里射出愤怒的火焰,心里被一种悲愤情绪长满了。他从焦土上判断,事情大约发生在两、三天前。他估计这股土匪在狐狸沟一带得手后,十有八九还没有逃回青海去。因为,狐狸沟通往青海省宣化县有很长的一段山路,如果土匪翻山越岭徒步行走,至少也需要五、六天时间。那么这股土匪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他们会不会在抢劫狐狸沟后又去了一棵树。高全喜转身向山坡下走去,发现缓坡地带散落了一大堆驴粪蛋。高全喜拣起一粒粪蛋仔细辨认,发现是毛驴最近几天拉下的,从时间上判断就在两、三天之内。高全喜像一个侦探专家一样,在地面上仔细寻找土匪们留下的蛛丝马迹,草丛旁又找到一堆大便。高全喜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断定是前天某人的粪便,这是一条十分重要的线索。高全喜顺着粪便旁的马蹄印向前走了一阵儿,在坡道上,牲口留下的足印是向东南方向去的,高全喜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能力:土匪去了一棵树。高全喜大声嚷:
“刘指挥有情况。” 刘麻子顺小道跑过来问: “你发现了什么?” 高全喜胸有成竹地说: “我判断土匪去了一棵树。” 刘麻子: “有什么根据?这么肯定。” 高全喜感到全身轻松极了,疲劳全被他的喜悦吞没了: “凭经验和感觉。土匪如在一棵树,咱们需要再走四个小时才有可能追上土匪。” 刘麻子听说又要走四个小时,吐了一下舌头: “弟兄们能吃得消?” 高全喜: “爬也要爬到一棵树去。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我们也要克服,绝不能贻误战机。” 刘麻子: “要是追到一棵树,找不到土匪咋办?” 高全喜: “不可能。我在那一带放过羊,地形比较熟悉,土匪就在一棵树。” 刘麻子揶揄: “啊噢?难道你比神瞎子的卦还灵验?”
高全喜没有回答,他低头又向前又走了一阵儿,刘麻子紧随其后,果然,高全喜在山坡一处比较平缓地带,又发现散落地上几只空酒瓶和几个香烟头,在不远处又发现了男人的尿痕。高全喜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尿痕,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能力。他转身对刘麻子说,他现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土匪就在一棵树,如果不信再仔细瞧瞧地面上的遗物,看看这些东西。刘麻子顺着高全喜手指的地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却不明白:
“破酒瓶有啥稀奇的?” 高全喜拿起空酒瓶: “你在永昌喝过这样的酒吗?” 刘麻子: “没有。” 高全喜: “问题就在这里。” 刘麻子: “摸不着你的意思。” 高全喜: “这是青藏高原出产的青稞酒,是土匪们遗留的东西。咱们这儿根本见不到这种酒。” 经高全喜这么一分析,刘麻子似乎开窍: “也许有道理。” 高全喜看着尿痕,想考察一下刘麻子判断事情的能力。高全喜: “你再看看这尿痕。你说这是男人留下的还是女人留下的?” 刘麻子忍不住地乐了: “你这人真的是一个活宝,拿尿痕迹开什么玩笑。” 高全喜: “你首先回答我的问题,考一考你判断事物的能力。” 刘麻子仔细辨认尿痕迹,抓耳挠腮看不明白。他实在判断不出来这尿痕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于是摇头苦笑。 高全喜: “是男人的尿痕。你仔细想一想,男人撒尿时站着,尿痕呈葫芦状,这是葫芦把儿。女人撒尿时经常蹲着,尿痕呈浅窝状,明白吗?” 刘麻子佩服高全喜观察事物的能力: “啊呀!高指挥真的神了。我全明白了。”
高全喜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判断事物的准确性,抬起脚尖蹭了几下尿痕,发现底下是湿的,判断尿痕时间不长。高全喜向前走了一阵儿,发现半山坡上有一个山洞。高全喜拔出手枪,小心谨慎走进山洞,刘麻子跟着。这是一个宽约三米,深不可测的山洞,地面上凹凸不平。黑暗中,高全喜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高全喜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高全喜蹲下摸绊他脚的那个东西。高全喜摸到一颗人头时失声叫了。刘麻子的双腿颤抖着问他摸到了什么?高全喜抓起人头转身走出山洞站在太阳底下,望着人头惊呆了。高全喜浑身的血液涌到头上来,泪水盈满眼眶。刘麻子在洞口外用松树枯枝做了一个火把点燃举过头顶走进山洞,在山洞地面上找到屠老伯的尸体。高全喜和刘麻子两人向洞深处继续走,在山洞尽头草铺上,发现一个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肉团。高全喜用枪口对着肉团问什么人?那肉团一动不动。刘麻子上前摸了一把那肉团,惊得倒退了五、六步,心脏一阵怦怦乱跳,活着,是一个女人。这是一位裕固族姑娘。前天下午,土匪袭击她们村庄时被捉进山洞。土匪见姑娘模样俊俏,围着姑娘动手动脚,姑娘在哭叫声和土匪们狞笑声中忍受了人生的奇耻大辱。当第一个土匪破了她的身之后,第二个土匪喷着浓烈酒味进入她的身体时,姑娘惊吓兼疼痛人事不醒了。土匪们浑身大汗淋漓接二连三从她身上滚下来时,姑娘犹如一具僵尸。不知什么原因,土匪们行乐后没有杀掉她,昨天下午姑娘苏醒后,她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的难受,胃里冒火,想找一口水喝,却是动弹不得。草铺上有一坨血污,姑娘身底下肿胀得像发酵的面团。她什么都明白了,姑娘痛苦地大喊大叫了一阵儿,声音嘶哑了,又昏睡过去。高全喜目不忍睹姑娘的惨景,他脱掉自己的上衣给姑娘披上,扶姑娘坐起来。姑娘眼里喷着怒火,她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刘麻子举着火把在山洞里仔细搜索了一阵儿,找到一张羊皮遮住姑娘下半身。姑娘望着身上的衣服和羊皮,知道自己遇到了好人,她不再慌乱,于是眼里露出感激的目光。姑娘嘴里叽叽咕咕了一阵儿,高全喜和刘麻子一句也听不懂。姑娘急了双手合并放在眼前,做了一个十分感谢的手势。高全喜明白姑娘的意思,他摆手示意姑娘不必客气。高全喜用遗憾的口气:
“要是春莲姑娘在,一切都好办了。” 刘麻子好奇地问: “春莲是谁?” 高全喜: “一个裕固族姑娘。”
高全喜用手势语告诉姑娘不要紧张,在洞里安心待着,姑娘明白高全喜的意思,还礼感谢。高全喜胸中那混合着仇恨和悲痛的火烧得更猛烈了。两人走出山洞,高全喜抬头看看天空判断时辰。这时候,从弟兄们宿营地传来嬉笑声和谩骂声,高全喜加快脚步向人群走去。
屠春莲被蒙了眼睛,圈在土匪们中间被推来搡去,她身上被男人们的手摸遍了。屠春莲愤怒叫骂: “畜生,放开我。” 土匪们淫笑着,议论着: “好大的钮钮(乳房)。”
长胡子的和没长胡子的嘴巴朝着蓝天大笑,有人笑得鼻子涎水皆顾不得擦了。屠春莲愤怒地骂着,但不管她怎样反抗,无法摆脱野汉子们在她身上占便宜,当一只手摸到她大腿根时,她凄惨地尖叫一声。屠春莲是在接近自家屋子时被抓获的,对于这些长期在没有女人世界里厮混的男人们来说,她的到来无疑成了乱占便宜的对象。一个占了大便宜的土匪,恬不知耻大声宣布他的收获:
“好X!好X!” 高全喜离老远看到乱哄哄的人群,高腔大嗓问: “啥事?” 土匪们停止了动手动脚。一个土匪跑上来眉开眼笑: “高指挥,捉了一个花姑娘。” 高全喜: “在哪儿?” 土匪顺手一指: “就是那个被蒙了眼睛的姑娘。”
高全喜看到那个被蒙眼的姑娘站在那里动弹不得,土匪们迅速地闪开一条道,一个土匪给姑娘松绑,另一个土匪给姑娘扯掉蒙眼布。高全喜见是屠春莲,失魂落魄地尖叫一声。屠春莲揉着眼皮,看到高全喜站在对面,不期而至的欢愉几乎承受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去,伸开双臂抱住高全喜的脖子,心口深处涌起巨大酸痛的波涛,“哇!”地一声,似一个受气的孩子一样哭了。突如其来的情人相会,让在场的土匪们全都惊呆了。高全喜拍着屠春莲的肩膀,安慰她别哭。屠春莲收回双臂,抹掉眼角的泪花,愤恨地问这些人都是高全喜的弟兄,高全喜点头。屠春莲弄明白这些人都是高全喜的弟兄后,压下胸中之火,没再说什么。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土匪们知道闯了祸,呼啦一声全部跪在高全喜脚下。高全喜豁然大度地说春莲是他的女朋友,从今往后,谁要是在她面前再胡言乱语,他就不客气了。随后,高全喜告诉屠春莲已找到屠老伯的尸体。还有一件棘手事情,他们在山洞里发现一个姑娘,因语言不通无法交流,他们听不懂姑娘的裕固族土语,无法了解土匪的去向,跟他到那个山洞里去见那位姑娘,屠春莲和高全喜扯开大步向山洞走去。屠春莲用裕固族土语同那个姑娘交流,了解到土匪们抢劫她们村时的全部过程。
这是一个仅有五户裕固族牧民组成的牧民点,全村共有男女老少二十一口。这股从青海宣化县流窜来的土匪包围了牧民点见物就抢,见人就杀,见女人就施暴。土匪们把六名女人弄进一间屋子里轮奸,杀了七名反抗的男子汉,剩余的八个男人被关进山洞里。土匪们吃饱喝足之后,变着戏法折磨女人。女人们受侮辱时尖叫声,不时地撞击他们男人的耳膜。他们气恨地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毫无办法。屠老伯忍着满腔怒火想办法让发疯的男人们逃出山洞。当一个土匪打开洞门进来时,屠老伯手里的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那个土匪的头顶,那家伙哼一声没气了。男人们迅速逃出山洞消失在夜幕之中。不大的工夫,他们找来铁棒、木棍、钢杈等。这些发疯的男人们依靠最原始的工具同凶残的土匪们展开了一场肉搏战,打死了五名土匪。屠老伯边打边走奔向山洞。在山洞,他发现三名土匪正在轮奸一名姑娘时,姑娘的尖叫声再次激起老人家巨大的仇恨,屠老伯用刀接连砍死两名土匪,终因体力不支,被另外一名土匪用马刀砍死。这些情况都是屠春莲用土语从那位受侮辱姑娘嘴里得知的情况。听完屠春莲的叙述,高全喜双眼冒火星,他恨不能立即找到那些凶残的土匪扒了皮活吞了。高全喜:
“那些土匪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屠春莲: “土匪驮着六个女人去了一棵树。” 高全喜: “土匪有多少人?” 屠春莲: “大约五六十号人。” 高全喜要屠春莲照顾好那位姑娘,转身抬脚走出山洞。屠春莲撵出来问: “你要到哪里去?” 高全喜: “集合队伍去一棵树灭匪。” 屠春莲: “总不能让我老爹暴尸荒野吧。” 高全喜: “好。咱们安葬了屠老伯后再行动,恐怕时间来不及。” 屠春莲: “如果抄近道去一棵树,三个时辰就够了,不知你的弟兄们翻山越岭的本领咋样?” 高全喜: “他们经过训练翻山越岭本领不赖。” 屠春莲: “好吧!我给弟兄们带路,保证天黑之前赶到一棵树。” 高全喜: “出发前要安顿好那位姑娘。” 屠春莲: “不用担心,咱们给她弄些吃的,让她在洞里安心养病,咱们走时用石头堵好洞口,预防坏人和野兽进洞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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