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石头
玉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乳名:虎娃。他们给孩子过满月的当天,平安寺呈现出一派热闹的景象。这是玉翠今年生的第二个孩子。去年,玉翠头胎生下一个男婴,孩子没出月子,患白喉病夭折了。玉翠为此伤透心了,好在今年如愿以偿又生下一个男孩,夫妻俩高兴得不得了。土匪们显然是受到巨大喜庆气氛的鼓舞,人人喜上眉梢。三天前,为筹划给孩子过满月的事情,土匪们早早的杀猪、宰羊、宰牛、烫鸡。猪的尖叫声,狗咬声,围观看热闹的欢笑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在平安寺的上空。吃完早饭,玉翠怀里抱着虎娃坐在热炕上,哼着猫儿狗儿的催眠曲儿,虎娃吃奶后,粉嘟嘟小脸蛋上挂着笑容睡着了。玉翠把虎娃小心翼翼塞进被窝里,结着衣扣问蹲在炕脚底下牛海涛,他把待客用的肉、面、菜、糖、茶、烟、酒等准备的咋样了。牛海涛回答样样都准备好了。玉翠是一个爱体面的人,她考虑这次给虎娃过满月的时候,场面要办得热热闹闹,该大方时就要大方,小气不得。牛海涛也是这个意思,虎儿出生后,不但他夫妻俩高兴,可以说整个平安寺的人都高兴,这说明山上后继有人。这时牛海涛把一个考虑已久的事情告诉玉翠,想征求一下她的意见。按照河西走廊的习俗,孩子出生后,要想孩子健康成长驱病、消灾,就得在孩子满月时给娃儿拜一个干爹,认下干爹就有护荫了,问她看山上弟兄们之间谁比较合适。玉翠皱着眉头在心里面把山上的弟兄逐个排查了一遍,似乎谁都有这个资格,但都觉得不太合适,现在让她圈定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还真的不容易。玉翠心中的人选不是高全喜,就是罗拴虎。可现在这两人都不在山上。牛海涛见玉翠没有表态,于是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按情分讲,高全喜和罗拴虎两人是最佳的人选,只是这两人现在还是外人,如果给虎娃认一个外人做干爹,势必会引起山上弟兄们的猜忌,势必要淡了弟兄们之间的情分。经牛海涛这么一解释,玉翠完全赞同丈夫的看法,于是她让牛海涛自己拿主意。牛海涛:
“你看秃子这人咋样?” 玉翠失声笑了: “啊呀!那人贼眉鼠眼,你呀!怎么给虎娃认下这么一个干爹?” 牛海涛陈述自己的理由: “我看这人比较合适。我是这么考虑的,虽然说秃子那人虽然其貌不扬,但那人心眼好,做事也公道,对我忠心耿耿,在弟兄们中间也有一定的威望。” 玉翠有点犹豫: “可我认为那人就是没个正性。” 牛海涛: “咋了?他是不是胡骚情你了?” 玉翠笑了: “你呀!想到哪里去了?他对我非礼的行为倒没有,就是爱占点嘴上的便宜。” 牛海涛朗声笑了: “噢!男人嘛!都是这个德行。秃子快四十岁的人了,好歹也是个男人嘛!光棍汉一条,见了女人能不骚情。” 玉翠笑了: “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吧。想起咱俩结婚时,秃子还当过咱俩的‘阿伯子’哩。” 牛海涛: “对呀!我就是这么考虑的。秃子对咱们是有恩的。” 玉翠最终同意了牛海涛的建议。这时虎娃睁开眼睛“哇!”地一声哭了,玉翠解开衣扣抱起虎娃,把丰满鼓胀的奶头塞进孩子嘴里,虎娃张口噙住了。牛海涛站起来走到炕沿看虎娃吃奶逗了一阵儿孩子,然后出门张罗喜事去了。 牛海涛走进议事厅对大家为办喜事忙忙碌碌东奔西跑打心里面感激,要求在过喜事时,绝不允许山上的安全出现任何问题。据他所知,县保安团已经派人四处活动打探消息。牛海涛仍然沿用过去对杨青羊的称呼,问他发请帖的情况,杨团长明确回答说,高全喜和罗拴虎两人明确表态要亲自来祝贺,只是毛先生声明叫响不来。牛海涛之所以邀请他舅舅来,只是尽一点晚辈的义务而已,既然他不愿意不来也就罢了。牛海涛了解完办喜事的情况,当众宣布秃子当虎娃的干爹决定,议事厅里顿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会后,牛海涛单独找秃子谈话。牛海涛: “秃兄!我思来想去和你结为干亲,你觉得咋样?这是一个两厢情愿的事情,如不情愿,我再考虑其他人选。” 秃子嘿嘿地笑了: “寨主同我结亲是瞧得起我,我当然很乐意。” 秃子爽快地答应,牛海涛笑了: “我同玉翠商量过了,你来当虎娃的干爹比较合适,你我情同手足,我儿就是你儿。” 秃子: “按照咱们这里的风俗习惯,当干爹的拴娃娃时,要给娃娃买长命锁、手鐲,布老虎、花裹肚,可这荒山野岭,这些东西真的不好弄呀!” 牛海涛知道秃子讲义气,但要置办这些东西,眼下确实有些困难。他说: “我看这些事情就免了吧。你有这个心就行了。” 秃子坚决不同意: “啥话?这个礼节绝对不能少。我想明日下山到银匠铺子去置办这些东西,要不然别人笑话我是一个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人,我脸上无光今后不好做人呀!” 牛海涛听了也觉得合情合理只好勉强地答应: “既然这样。你下山去办事务必要小心,近日城里风声很紧。”
虎娃过满月的当天热闹非凡。高全喜和罗拴虎两人准备了丰厚的礼物送上山寨,还有一些叫不上姓名的人陆续来到山寨,分享节日的喜庆气氛。秃子送的礼物最惹人眼目,三两重纯银制作的长命锁,吊在虎娃脖子上银光闪闪,银链子撞击发出的声音清亮纯正。开席前,秃子抱着满身乳香味儿的虎娃在人前走了一圈儿,土匪们向欣赏皇帝的圣子一样瞧着虎娃的小鼻子、小眼睛,嘴里发出啧啧地声响。虎娃就像一件艺术品在贺喜人群中传来传去。不大的功夫,当虎娃再次传到秃子手里时,虎娃的抱褥里塞满了大洋,秃子觉得虎娃沉了许多。秃子笑咧嘴了,抱着虎娃向平安寺大门外面走去,这是虎娃接受沐浴的庄严时刻。虎娃双眼紧闭,一幅安然的睡相。秃子抱着虎娃顺着山道走到沟里,先给虎娃沐水浴。秃子伸手在河水里蘸了一点水,涂在虎娃的脸蛋上。然后,他抱着虎娃顺缓坡拾级而上,走进马棚,又拣了一颗驴粪蛋儿揣到虎娃的怀里。为啥要给虎娃怀里揣上一颗驴粪蛋儿,这叫做金蛋蛋银蛋蛋,不如咱的驴粪蛋,预示着孩子健康无灾。待完成了这些神圣的仪式后,秃子抱着虎娃再次走进平安寺,等着开席的人们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秃子的脸上。秃子更加骄傲了,他喜眉笑眼大声宣布,虎娃出门见喜的仪式已经结束,请大家开席。之后,秃子抱着虎娃走进牛海涛夫妇的卧室交给玉翠,说了几句祝福语,洋洋得意地向席场走去。客人们喝酒猜拳行令的声响,回荡在平安寺的上空。秃子很荣幸地坐在高全喜和罗拴虎两人之间,不断地端起酒杯接受两位嘉宾的敬酒。秃子尽管人瘦,酒量却大,不大的工夫,秃子虚汗如注成了一个红脸汉。就在秃子贪杯之际,两个小兄弟双手沾满锅灰和胡麻油,抹到秃子的脸上,秃子的脸被涂得五麻六道,像古戏曲中的黑脸包公。席间顿时出现了混乱的场面,他们给秃子涂了脸谱,用同样的手法准备给他们的寨主牛海涛涂脸谱时,一时间,猜拳行令声停止了,客人们爆发地动山摇的哄笑声。客人们一拥而上,捉牛海涛耍闹时,牛海涛笑着跑了。他们再次捉住秃子耍笑取闹,有人笑着问:
“虎娃他干爹,谈谈你当干爹的感受。” 秃子咧嘴笑: “干爹嘛,就是干瞪眼的爹嘛!” 众人大笑。 或问: “咋个干瞪眼?” 秃子故意把话说得酸溜溜的: “就是看着别人的孩子,干瞪眼瞧自己‘老二’发愁嘛!” 众人再次掀起狂笑地声浪。 或问: “你除了干瞪眼还想干啥?” 秃子流着涎水: “我想干你娘的大腿根。” 众人又大笑。 秃子: “哎!甭笑,我刚才把虎娃送给玉翠,她给虎娃喂奶时,虎娃闹腾着不吃。大家猜我是咋吓唬虎娃的,让他乖乖吃奶?” 有人大声讥笑: “你甭攥着拳头让人猜,谁能猜得着?” 秃子眯着左眼咧嘴说: “我走进玉翠,一把捂住玉翠的大奶子,吓唬虎娃,吃不吃?不吃?我吃。” “轰!”众人又开怀大笑。
牛海涛洗完脸走出伙房端着酒碗给客人们祝酒,酒场渐渐恢复了平静。宴席是丰厚的,客人才吃了一半,大多数人已经酒足饭饱了。但是,厨房里准备的菜肴才用了一半,菜肴不断地端上来,堆满了八仙桌。能喝酒的家伙,脸红脖子粗高声叫拳,不胜酒力的人,有的爬在椅子上,有的钻到桌子底下醒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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