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有五个儿女,妻子没有工作,除了一个大女儿已经参加工作外,一家大小全靠我一个人抚养。好在我在农场劳动,发的粮票比别人多,当年我有四十多斤粮票一个月,于是,我千方百计省下钱与粮票,寄回家。
当年粮站卖的蕃薯比较便宜,一斤粮票可以购买七、八斤蕃薯。
由此,我在农场就自己熬熬省省,每月只化五、六元的生活费,将省下来的钱与粮票全部寄回家。
到了文革时期,钱江农场改称浙江建设兵团。造反派认为,我历史上有问题,将我打成“历史反革命分子”,下放在农场一线,参加生产劳动,会计也就不做了。当年农场职工参加钱塘江大塘的围垦(图5-2),将沿江滩涂围垦成良田,劳动非常辛苦,一言而尽!
6人民代表当选证
文革时农场对有历史问题的职工无退休待遇,到了1979年(文革结束)时,我已经到了退休年龄(60岁),与72岁的同事成为首批农场退休人员。
几年以后(1984),钱江农场的一个干部送来了“平反证明书”。
我见了,有点诧异,说道:“你们又没有给我戴上‘反革命分子’帽子,需要‘平反’吗?”
他们说,你原来在粮食局工作,一个国家干部,下放到我们农场,现在给你平反,可以恢复国家干部待遇。
我的所谓“平反”,只是将原来“农场职工”的退休待遇,改为“干部”退休待遇,而且,也与其他农场退休干部一样,有了书报费、资料费。
在社区工作
从钱江农场回来以后,一家企业听说我已经退休,回到绍兴城里,主动找上来,请我去当会计,提出给我每月九十二元的工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白衙弄居委会(今社区)也知道我退休回家,马上找上门来。居民区此时正缺一名会计,急着到处寻人。
为此,居民干部们三番五次的登门,有时,一天里早上、晚上都跑来。
我的老伴说:“还是到居民区去做,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不好意思回绝人家,况且,你多年在外地做事,现在离家近,也好有个照顾。”
于是,我跑到了居民区,见他们诚心诚意请我过去,也就应承了下来。
不过,居民区只能给我每月11块的工资,也就是补足原有工资的差额(我的退休工资有41块)。我想,工资多少不是一个问题,我已经退休了,单位里已有一份退休工资。在这里能为大伙做事,就是尽义务工作我也心甘情愿,这也是一份荣誉。在居民区上班,虽说工资低一点,不过,感觉相当愉快。我与居民干部在一起上班,相处和谐,心里特别踏实。
街坊邻里经常有一些嗑嗑碰碰的小事,他们找到居民区说理。
我在一旁听了,常常为他们打抱不平,不知不觉,我的工作除了本职的“会计”以外,又多了一份差使“人民调解员”。
不管是做会计,还是做人民调解员,一如既往,我都尽心尽力地去做。
几年下来,在街坊邻里中赢得了口碑,大家心里有什么疙瘩,有什么困难,鸡毛蒜皮的琐事,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等等,都喜欢找我,我也乐意为大家服务,为乡亲排忧解难。
到了1985年,有一次,街道举行人民代表选举,上级规定必须“差额选举”,也就是提名三个人,只有二人可以当选,有人就提名我当候选人。
我心里想,我历史上有问题,而且,老了(我已过了退休年龄,能说不老吗?)大概只一个陪衬的角色而已,肯定当选不了。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竟然高票当选了(图6)。
7与蒋仲岺合影(2002)
听到消息,我不觉说了一句:“我是一个历史反革命,你们能让一个反革命分子当人民代表吗?”旁边的人听了,哈哈大笑,说道:“现在党的政策变了,你也该换换脑筋啦!大家信任你,才选举你当代表的。”
当了人民代表以后,我工作更积极了,更尽心竭力地为居民服务,成了民情上递下传的中转站,也成为政府的帮手与耳膜。
成为绍兴黄埔同学会的会长
到了1986年,绍兴黄埔同学会成立,大家推选我当会长。
由此,我由居民区调到了黄埔同学会工作。对于这项任务,我可说是得心应手。因为我早就知道,绍兴地区散布着不少黄埔同学,有的同学在乡间,生活状态并不怎么样,于是,在政协会议上,我向有关部门提出,引起了相关领导的重视。例如,诸暨地区有不少黄埔同学,许多人年事已高,生活相对困难。有个孤身老人,不仅生活困难,仍住在简陋的屋子里,多年来病卧在床,无人照顾。
我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向市委统战部反映了。
过不了几天,由市统战部的副部长带队来到那个同学所在的村庄。
我们找那位同学的家里,可是,已经找不到原来的房子了。
我们问邻居,他们说:“这个人二天前就搬到外面去住了。”
根据村民的指点,我们找到了这位黄埔同学,果然,他已经住进了较新的房屋,室内的被铺、家具等也焕然一新。我知道,在我们到来前,村里就为这位黄埔同学落实了政策。显而易见,不用我们讲,他们已经改善这位同学的生活条件。
跨越海峡,探亲访友
那些年,我不仅当选为人民代表,也成为市、区二级政协委员。
在绍兴越城区人大、市政协会议上,我多次做专题发言,对民生政策,献计献策,并接受多家媒体采访,同时,还在《中国统一战线》、《黄埔》、《情系中华》、《联谊报》、《黄埔浙校友通讯》、《海峡情》、《浙江民革》、《绍兴统战》、《绍兴广播报》、《绍兴统战信息》、《绍兴黄埔简讯》、《绍兴市文史资料》等报刊杂志上撰文,就访台见闻、“血浓于水”、台情分析、往事回眸、绍兴物产等专题写出了自己的经历感受与分析。
与此同时,我四次跨越海峡,探望在台的亲友。
记得1990年冬天,我第一次到访台湾,那时我的许多故旧亲朋仍健在,短短一个月时间,我就会晤了七十多位亲友。
2002年,我第四次到访台湾,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时任国民党副主席(前国防部长)蒋仲岺先生(图7)。
8登山郑以淼(2016)
老友相隔六十多年,又一次重逢,不免感慨万分。
当时正值陈水扁执政时期,抛出了“一边一国论”。
老同事见面,不免谈到两岸问题,蒋仲岺爽直地说:“国民党一致反对‘一边一国论’,主张改善两岸关系,只有迅速实现‘三通’,才能双赢。”
老朋友、老同事,开怀畅谈,话投机、心相通,又回忆起当年战争岁月所建立起来的感情。我说,在统一祖国、振兴中华的共同心愿激发下,大家变得越发深情厚谊,两岸中国人,血浓于水,割不断,化不开!
我也到访了埔里酒厂,见到了厂长洪新河(也是黄埔24期同学)。
洪厂长告诉我:“埔里酒厂生产的任何食品均冠名‘绍兴’,原因很简单,虽然我们人在台湾,但是我们用产品的名称表达了对大陆的感情,对故乡眷恋!”
今天,郑以淼老人依然住在鲁迅街一座颇具地方特色的老墙门里,大门正对着街上川流不息的游客。
老人说,我已经99虚岁了,依然身体健康。长寿的秘诀在于两个因素,一是保持心情愉快,荣辱不惊,随遇而安;
二保持不断地运动。当然,儿女们均已搬出去住了,身边只有一个阿姨照顾起居。今年(2016年),我只化了二小时就攀登了绍兴的一座名山,香炉峰。此举足以佐证我的健康体魄(图8)。
又说,1994年,我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普通的党员。
如我这样的一个人,既是民革成员,又是中共党员的人不多。
难道我一生的经历不足以说明,两岸人民血浓于水吗?不就应验了古人的:“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旦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这几句话吗?
注释:1蒋仲苓(1922-2015),金华义乌人,1940年黄埔军校16期毕业,历任陆军总司令、副参谋总长及总统府参军长、国策顾问、国防部长。
2南津关,位于湖北省宜昌市夷陵区西陵峡东口,为西陵峡终点,特殊的地理位置奠定了其在万里长江中的显赫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