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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12月至1967年1月,习仲勋由于所谓的“反党小说”《刘志丹》受到错误审查,下放到洛阳矿山机器厂任副厂长。习仲勋认为这次下放工厂是学习锻炼的大好机会,因而坚持半日工作、半日劳动。他在二金工车间电工班拜宋师傅为师,专心当学徒,顶班劳动。
1975年5月至1978年2月,在北京解除监护,下放到洛阳,住在耐火材料厂职工宿舍,继续接受审查。
习仲勋两次在洛阳长住,都处在特殊的政治历史环境中。作为一个党和国家的高层领导干部,不可能把自己被审查的事实真相告诉他周围的基层干部和群众。这样的特殊生活,使他陷入了一种苦闷境地。然而,洛阳的父老乡亲能够理解他,使他从中获得了某种精神上的安慰。本文记述的就是这样的一些小事。
人民的血汗,不能毁坏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大中小学的青少年学生响应毛主席的号召,起来造反。
一天,红卫兵们来到洛阳上海市场百货大楼,不顾商店职工的劝阻,把大批烟酒等商品抛到街上,砸毁烧掉。围观群众议论纷纷,但没有人敢出面制止。
当时,正在洛阳矿山机器厂下放的习仲勋在街上见到破四旧的现场。眼前的混乱局面十分震惊。他强忍着满腔怒火,劝阻红卫兵说:“同学们,这些商品是国家财产,是人民血汗,不能这样毁坏!”
习仲勋以为,经他这么一说,红卫兵就会罢手,谁知,热衷于造反的红卫兵根本不听,并质问他:“你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又说:“我们响应毛主席号召,扫除四旧,谁敢反对?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的四旧都扫了,难道洛阳的四旧就不能扫?”
“这不是四旧。这是人民的财产。你们在哪里毁坏都是犯法的!”
正当习仲勋振振有词讲道理的时候,他的秘书范民新闻讯赶来,硬把他拉走了。当时,习仲勋非常气愤,而最使他痛心的是竟回答不出自己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
这顿晚饭,虽经范民新再三劝说,习仲勋仍然没有吃好。曾是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的他,面对国家财产如此遭受损失,心情怎能平静下来呢!于是他便去找洛阳矿山机器厂党委副书记赵祥庆。赵以无可奈何的表示作了回答。他又坐下来,给洛阳市委第一书记吕英写信。写了废,废了写,终于没有写成。他意识到吕英也管不了。
夜深了,习仲勋仍然气愤难平。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屋内烟雾弥漫,令人窒息。他不相信,也不明白,一群青年娃娃这样胡闹,从首都闹到洛阳,闹到全国各地,为什么就没人出来制止!为什么就制止不了!这在全国会造成多大损失啊!
联系群众 问寒问暖
习仲勋是个一刻也不能离开群众的人。
1965年12月,习仲勋下放在洛阳矿山机器厂时,就和同班的工人师傅们混的很熟,差不多每个师傅家里他都去过,还和许多师傅互相成为家中常客。听说谁家有了困难,他都想尽办法给予帮助。电工赵师傅一家4口,在谷水街上赁房居住,生活不宽裕。习仲勋知道了,就带上礼物,登门看望,还拿出100元钱帮助克服困难。在当时,这100元可不是小数字,是赵师傅月工资的好几倍。厂里烈士子女生活上发生了困难,习仲勋十分关心,拿出自己的工资,亲自送上门。
保卫科干部杜师傅家住北郊邙山井沟村。习仲勋提出要到杜师傅家去看看。这使杜师傅很为难。他想,从厂子向东到西关,下了公共汽车,土路步行,爬上北郊邙山,才能到家,近2O里地。这对于习仲勋这样的老干部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家里穷,破破烂烂,拿不出什么招待的东西来,推托了好几次,习仲勋最后还是带着礼物步行来到杜师傅家,问寒问暖,吃着刚煮熟的玉米棒子,亲切地和杜家老人及前来看望的乡亲们聊天。
从1975年起,习仲勋在洛阳耐火材料厂下放的几年时间里,很少与领导干部接触。他明确告诉他们,“还是回避为好,以免给你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更多接触的是工农群众,和他们交朋友,谈天,感到很愉快。
习仲勋串门比较多的是邻居丁师傅家。其原因,一是同住一个门洞;二是和丁师傅同是陕西老乡,风俗习惯,饮食口味,尤其是语言,这些都很容易沟通;三是丁师傅两口好客,家中还有两个聪明听话又很勤快的男孩丁敏和丁虹,讨人喜欢。习仲勋在洛阳,虽有夫人、女儿陪伴,但买粮、买煤、打蜂窝煤等出力气的活儿,总要有人帮忙。特别是那时买煤困难,头天晚上就得排队。所以,他家里不管有点什么事情,不用吭气,丁敏、丁虹和热心的邻居们就给办了。
有一天晚上,习仲勋独自散步回来,上楼前,第一次来到丁师傅家里,聊天儿,自然是以老乡的话题为内容。末了,丁师傅爱人端来一碗家乡风味面条,习仲勋吃了,高兴地连声说:“好吃,好吃!很长时间没有吃到家乡的面条了!”
以后熟了,习仲勋常到丁家来串门,每次都聊到深夜。丁师傅一家最喜欢听的“新闻”是,介绍中央领导们的日常生活趣事以及习仲勋的革命生涯、战斗故事。而当习仲勋起身告辞时,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便递到了她的面前。看着丁师傅爱人一脸即热情又诚实的微笑,习仲勋便不好推辞了。
在那动荡的岁月里,丁敏和丁虹实际上成了习仲勋的勤务员。当习仲勋起身告辞回家时,不用老人说,他俩就会主动扶习仲勋上楼。有时夜里,一听到习仲勋上楼的脚步声,他俩便会跑来给习老当“拐棍儿”。
一天夜里,送习老上楼进屋后,孩子已经脱下衣服准备睡觉。
这时,忽听习仲勋房里“咚”地响了一声,孩子连忙披上衣服,跑上楼询问。当得知是习老不慎碰翻了一只凳子时,才放心地回到屋里睡觉了。
深入农村 体贴民情
习仲勋在洛阳耐火材料厂下放的几年,生活一直很有规律。早晨起床后,去南山散步。回来路过菜市场,顺便买点青菜豆腐之类。上午,去工厂的澡堂里泡个热水澡,然后去工厂的阅览室里看报纸,或者看随处贴着的大字报。下午,还去郊区散步。晚上,则在他的住处听广播读书学习。他生活得很平静,比起在北京被监护的日子,要舒服多了。尽管这期间专案组人员也来过,但不愉快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然而,习仲勋享不了这样的“清福”。他经常到群众中去,和群众谈心交朋友,遇到什么问题,便总想说一说。如果自己的想法不能实现,便会勾起他的苦恼和烦闷。这一切,无不体现他忧国忧民的情怀。
当时,习仲勋了解社会信息的主要窗口有两个:一个是南山的果园,一个是南山脚下的菜市场。南山,实际上是个土岭子。岭子上,从西向东,横着一条水渠。渠的两侧,是南村生产队的果园和菜地。习仲勋每天早晨都要来这里散步,和社员们聊天。他从这里了解到,这条水渠叫秦岭渠,是为保护几家工厂而修的排涝渠。平时没水,能浇的地很少。附近都是些坡坡岭岭的旱地,农业生产条件差,一个劳动日才一角多钱,社员生活很苦,终年辛劳,不得温饱。习仲勋常为不能改变这种状况而忧心。
往返南山果园的路上有个菜市场。不管买不买东西,习仲勋都爱在这里转游。看看货色,问问价格,了解市场行情。
习仲勋爱吃茶鸡蛋和烤红薯。他常常买只茶鸡蛋或烤红薯,坐在摊亭的小马扎上,边吃边聊天,吃完了再走。
这里的社员群众和工人师傅一样,不管年龄大小,和习仲勋都是好朋友,见面老远就互相打招呼。日子久了,人们星星点点地知道了他的一些来历,大家都很同情他,亲切的称他“习老”。在那特殊的环境下,“习老”似乎是最贴切的称呼了。因为,称职务,显然不行;称“老习”,显然也不行,只有称“习老”,才显得既热情又尊敬,符合习仲勋这样的高层领导的身份。
有天早晨,习仲勋从南山散步回来,手里托着一只茶鸡蛋,慢悠悠地边走边想着什么。有人见了,便开玩笑说:“习老,怎么了?带回去研究研究?”
还有人开玩笑说:“习老,这只茶鸡蛋怎么了?带回去暖小鸡吗?”
要在平时,习仲勋肯定也会用句玩笑话来应酬,而今日,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
“前几日,一只茶鸡蛋1角,今日涨了2分,1角2。如今是春天,正是母鸡下蛋的时候,为什么会涨价呢?”习仲勋问卖茶鸡蛋的老太太。
“习老,您不知道,”老太太回答说:“去年秋天大旱,收成不好。今年开春,社员生活困难。鸡子没食吃,下蛋少了。社员们说,用鸡蛋换油盐,还不如自己吃掉。卖鸡蛋的少了,收购价就高起来,弄得我们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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