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老家的南瓜养活了多少人。”回到北京,彭钢一直憧憬着伯伯见到南瓜时的表情。
1959年8月19日,彭德怀从庐山开会归来,彭钢兴冲冲地赶到机场迎接伯伯。“以前他开会我也去接过,那天很奇怪,人们都低着头不吭声,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跟人家打招呼。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从下了飞机就没有放。他就问了我一句,考的怎么样?我平静地说,考上第一志愿了。他又问,你妈妈在家怎么样?我说,妈妈挺好的,我还给你带了个大南瓜。” 伯伯再也没有说话,彭钢期待的情景没有出现,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回到家中,伯母浦安修把彭钢叫到了卫生间,边说边哭起来:“你伯伯被打成‘反党集团’的首领,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伯母劝彭钢去换个专业,不要读军事院校。话音未落,彭德怀听见了。“伯伯说,‘你跟她说什么呢,一个孩子家,改什么志愿。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能把她一个小孩子怎么样。’后来情况说明,伯伯在这方面还是太天真、太单纯了。我在学校确实受到了牵连。”
之后的日子,彭钢一辈子也忘不了:“我每天看着伯伯坐在书桌前写信,写了撕,撕了又写。有时候坐在那里不动,有时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彭钢就坐在屋檐下的藤椅上,默默地陪着伯伯,看着他走。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正直的人,一夜间就成了反党人士。
“在我即将入学的前一天,伯伯走进我的屋里,他说‘我看你东西不多,把我出国时用的小皮箱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伯伯的一句话,让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扑扑地往下落。收拾完行李,他突然说,晚饭把你带回来的南瓜吃了吧。”
那是一顿异常安静的晚餐,吃南瓜饭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说话。饭后,彭德怀把侄女叫进办公室。“伯伯对我说了很多,他说‘你现在走向社会了,再也不是我身边的小孩子了。你要对自己严格要求,不要为我的事操心。你还要争取入党,要好好学习。’这是伯伯出事以后,讲话最多的一天。”
1959年9月,彭钢进入西安电讯工程学院,在北京的彭德怀更为孤单和落寞。9月30日,被罢官的彭德怀举家从中南海迁出,搬往颐和园附近的吴家花园居住。传说,这里曾是吴三桂住过的园林,解甲后的彭德怀在院子里挖地种菜,过上了农民般的生活。
彭钢说,她青年时期最先明白的人生道理就是“沉默是金”。“刚上大学,我还和一些同学有来往,后来常有指导员来打听彭钢都讲了些什么,我再也不说话了,叫我干什么我就干。”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下子就变得非常老成。
1962年,迫于各方压力,彭钢无奈休学。她放不下伯伯彭德怀,想利用这段时间好好陪陪他。
父女,朋友,知己
“在吴家花园,我对伯伯有了更深的了解。特别是1962年后,情况发生了变化,在七千人大会上,伯伯又被扣上了‘里通外国’的帽子,这让他更加痛苦。”
彭钢清楚地记得,当时文件发下来,伯伯就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我进去时,看到他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他把七千人大会上毛泽东、刘少奇的话给我看,意思是别人都能平反就是彭德怀不行,因为他在国内搞颠覆活动,里通外国。我问他打算怎么办,伯伯说他要上诉。”此时的彭德怀,已经把小侄女视为知己。年龄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彭钢,成了他唯一的倾诉对象。“考虑几天以后,伯伯告诉我,他要用事实说话。不表功,只说事实。所以他给中央和毛主席写了一封长信,就是人们说的‘八万言书’。后来毛泽东认为这是翻案书,其实他写的都是实情。他在信中有很多地方还做了自我检讨,伯伯一向严于律己,甚至有些不该检讨的地方他都检讨了。”
写完八万言书,彭德怀坚持要求侄女认真阅读,他将彭钢带进卧室里,反锁着门,非常谨慎。“我看了一下午,直到六七点钟,把吃饭都耽误了。他再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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