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克金笔是1970夏,我家掏井清淤时,我从淤泥里捡到的。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我村多数人家都有吃水井。
处在山前冲积扇平原的村庄,土层较厚,水质好,地下水埋深相对较浅,挖井容易。
以我家周围为例,我家有井,东邻居远物件家也有小口井,对面街南是我二爷爷狄群生家,他家没有,他的西边狄恒山有小口井、狄同庆(彦方父亲)和我的老家(三爷爷狄兰生的两个儿子福明、明路和叔叔狄福平住着)各有大口井、狄喜元家有小口井,二爷爷的东边高寿家有小口井,西邻居远菊子家南边我家族空地、他家西边狄同欢家和再西边我的大伯狄福元家都有小口井,我家北边李家巷(读作:李家豇子)中间,远傻小家门口南边,五家合着有一眼大口井,可以看出,我村几乎百分之80的户都有吃水井。共同的特点是井浅(深10米左右);井口小井底大,上半部3米左右为圆锥型,下部为圆柱体,人工凿啄,尺寸不规范;井口大小不一,没有统一尺寸,单家独户的井口一般是直径60—80cm的小口井,几家合伙打的井多为直径在1米左右的大口井;村外浇地用的都是直径两米以上的大口井。
时间来到20世纪60年代的1963年(那是我上小学的第一年),这年8月3至9日,瓢泼大雨连续下了7天7夜(据《元氏历史档案》记载,总降雨量高达940毫米)。地下水饱和,地表一片汪洋,造成严重水涝灾害。此后,逐年干旱,到60年代末,秋冬两季井水勉强够用,春季地下水位下降,春夏两季村内多数吃水井接近干涸,无法打水做饭,人畜用水受到威胁。
由于这些水井多是清朝末年或者民国时期人工挖掘的吃水井,都属于10米多深的浅水井。时间久远,淤泥较多,井水浅少,水质混浊,打上来的水需要沉淀一个晚上才能吃和用。无奈之下,要想缓解吃水困难,没有别的选择。那么最简单、最经济、最有效的办法就是人工清淤。因此,在1970、1971两年间,包括我村在内的周围村庄,群众自发地开展了一场,吃水井人工清淤活动。村内所有的吃水井,几乎是毫无不保留地完成了这一工程。可以说,这是一次大规模的、可歌可泣的、伟大农民自发的、民间自救壮举!
我家的吃水井,就是在这个时候完成清淤的。
那是1970年夏天,我父亲组织4个人(忘了都是谁了),互相帮忙,互助合作,轮流下井(井水凉,井下冷,喝一口烧酒才能下井干一会儿),手摇辘轳,人工清淤的。
各个吃水井,清出的井底淤泥里都有很多文物。可惜的是,那时的人们没有文物保留的概念,将众多的文物像古钱币、子弹壳、炮弹、手榴弹等等,当作废铜烂铁卖给了废品收购流动车了。现在看来,文物除了国家保存、民间收藏、地下宝藏外,我感觉井底也是一个产生文物的场所。
派克金笔就是在这次我家吃水井清淤过程中,才重见天日的。
我家掏井当天是个大晴天,半前晌天气暖和后,开始下井清淤,到晌午错结束。挖出来约一立方米的淤泥杂物,井水向下延伸了一米多。从淤泥中捡到几枚手榴弹、20多个三八大盖长枪黄铜子弹壳和一个直径30cm铝锅盖。这个铝制锅盖,当时成为我家最高档的奢侈品,当作炒菜锅盖一用就是20多年。
午饭吃的晚点,饭后就到下午了。吃饭时,我总有一种感觉,淤泥里还有洋料可拣,好像这支笔在召唤我。饭后。鬼使神差的我,又去淤泥堆里拣洋料了。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淤泥堆西北侧,我又发现了一个小棍子,像是一根小木棍。出于好奇,我就捡起来看了看。由于黑色的淤泥包裹着,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就又扔回去了。不知道是缘分在催促着我,还是上帝在指挥着我。心里总感觉一定是点有用的物件,就又重新捡起来看,看过后还是看不出是什么。一种神奇的力量驱使着我,不知不觉地就去找水,心想用水冲洗干净,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吗?对,那就水洗吧。
啊!竟然是一支钢笔。
那是一支长13.5cm,笔杆和笔帽是浅黄色黑金菱形网格条纹半透明,派克钢笔,笔尖已经掉了一半的金笔,钢笔的笔帽,不是直接盖上去的,而是需要拧几下才紧。笔身上的黑金色条纹,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但在井水里侵泡着,也起到了保护作用,并没有留下多深的摩擦痕迹,看上去还是很华丽高贵的。那时还小,没有见过世面,也就不知道这支笔有什么特殊之处。参加工作后才知道,派克笔是美国人乔治·派克,于1888年在美国威斯康星州的简斯维尔创办的钢笔公司生产的。
这种笔,是解放前的产物,那个年代能使用进口派克笔的人,的确非同凡响,一定时有身份的人(据说,位于天津市红桥区平津道8号1997年7月23日开馆的国家一级博物馆“平津战役纪念馆”,一个玻璃柜里面,有一支钢笔,和这支一模一样)。可我家的原房主远凤刚,是个土财主,解放后的1950年冬天土地改革时,阶级成分划分为“富农”,他家里没有读过书的文化人。可以断定,这支笔的主人,一定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侵华日军军官或者是国民党官员使用过的笔,大概率是侵华日军军官投降前丢弃的,几率最小的是我人民解放军在解放元氏县城时指挥员的用笔(我村是1947年人民解放军解放元氏县城时的“西部指挥部”所在地)。当时没有想过这些,这是我现在的推测,没有任何根据。
当时那个高兴呀!用水一洗,沾墨水一试,这支笔虽然有点旧了,沾墨水也可用,虽不好使,书写还算流利。
惊喜交加,心情愉悦,兴奋不已,难以言表。惊奇的是,是一支我梦寐以求的钢笔,高兴的是我有钢笔用了,摆脱了家里穷的买不起钢笔的困境,更是满足了小孩子家独有的爱谝心理,有了可以炫耀显示的大资本了。我有钢笔了!!!
高兴之余的一天晚上,我叔叔狄福平去家里了。叔叔说:“听说你捡了一支钢笔,让我看看吧?”我双手托着递给了叔叔,叔叔端详了好长一阵子说:“这是一支外国制造的旧金笔,可惜笔尖坏了,只有半块,不好写字了。你要愿意,我跟你换一支好笔,你就可以写字,学习用了”。当时,我很高兴,感谢叔叔给我一支新华牌铱金钢笔,这支笔我在读大学时还再一直用着。
如今,我叔叔虽然于2016年去世了,可那支笔派克金笔,仍然在我叔叔家里睡觉,不知道是谁保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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