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部属、晚辈,我对田将军的“灯下漫笔”没有资格品头论足。庆幸的是,人民日报社《新闻战线》原总编辑胡欣退休后发挥余热,应聘为《秘书工作》特约编审。田将军的每篇“漫笔”刊发前,都要她敲定过关。她曾经写过一篇《赞!田永清将军其人其作——读2016/4《秘书工作》有感》的文章,应该是极有权威的,原文如下:
田永清老将军是我到《秘书工作》杂志社做特约编审时结识的。他是杂志的老作者和专栏作家。
我们曾有一次见面,是去年9月在《秘书工作》创刊30周年座谈会上。记得他主动上前和我握手,敦实的身材,黑红的脸膛,笑容可掬的模样。之后,他还寄来自己的简历:河北省无极县人,1940年出生……高中毕业后被保送进入解放军外语学院……1993年7月被授予少将军衔……
在看稿的过程中我陆续读到老将军的一篇篇作品,直到读了第4期《灯下漫笔》的《“0”与“1”的启示》,愈感受益匪浅,意味绵长。
首先,老将军虽文武双全,阅历丰富,但并不以“导师”自居,而是放下身段,推心置腹,循循善诱。他擅长讲故事,往往信手拈来,如数家珍。像《中外名将爱读书》、《六十年前授衔时》、《叶剑英元帅的座右铭》……并且,老将军往往是从我说起,现身说法。
比如,《腹有诗书气自华》一文是这样开头的:
“有一位朋友问我:‘对于古代的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你比较喜欢哪一位?’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苏东坡!’”
我在《新闻战线》时曾开了一个栏目——《我是记者》,是一个讲故事的栏目——每期一篇,用一组小故事串起来,表达一个主题思想,3个页码的文字量。这个栏目对于《新闻战线》这种专业研究期刊来说算是别开生面,颇受欢迎,投稿踊跃。在“开栏的话”中我写道:“讲故事不是讲道理,道理隐藏在故事的后面,向我们眨着眼睛。”
现在的人们听多了道理,往往有一种心理上的厌倦,不想听也听不进去。所以,那些老套子,那些宏大叙事又不接地气不近人情的“道理”,其实是没有听众的。我们学哲学的都要读哲学史,古今中外,上下数千年,历史中有人,有人就有故事。不然,从理论到理论是读不懂什么的。《一千零一夜》(又名《天方夜谭》)是著名的古代阿拉伯民间故事集,有243个故事。《安徒生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冰雪女王》、《海的女儿》……在人们的记忆中栩栩如生,它们是世界上最著名、最具生命力和拥有最多读者的伟大作品。
讲故事,一是要真诚,不故作高深。著名导演李安谈起他的电影,说:“我是有感而发,然后很忠诚地把自己对世界的感受、创作的感受,诚恳地拿出来跟观众交流。”二是要讲值得讲且人们喜欢听的东西、开卷有益的东西。你的故事具有对人和社会的独到洞察,你将这样的洞察和你的理解、思考融为一体,去循循善诱、以至现身说法,怎么能不打动人呢?有人说:“故作高深的人会讲理论、真正高深的人会讲故事。”我觉得,田永清老将军是会讲故事的高明的写手。
再有,田将军十分谦和,礼贤下士。记得有次我改了他的一副对联,以“腹有诗书气自华”为下联补一个上联,我当时只考虑怎么工整对仗,之后又觉得自己做的实在多余。正在暗自忐忑的时候,泽阳转达了老将军的话:“谢谢这位高水平的同志……希望她继续审阅、雅正,愿拜她为师,祝她新年好!”我羞愧难当,又深深地为田将军的气度所折服。田将军的文章没有说教,提出自己的观点时常以商量的口吻说“我的理解不一定准确”,有时并伴有幽默的自嘲。有的人是自带光环的。是的,特别是当一个人带有磅礴气息而又谦虚内敛时,他的学习力和影响力必是超凡的!
最后我想用村上春树《1084》书中的一段描写,想象一下田永清将军撰写文章时的场景:
将军到战壕阵地巡视。他对自己所看到的成果点头。不坏。文章改进了。事情往前进展了。但还不算十全十美。还有很多不能不做的事。到处都有崩塌的沙包。机关枪的子弹不够。看得出铁丝网有几个地方太薄弱。
他……一手拿着铅笔,再仔细重读。觉得多余的部分再删除,感觉说得不够的地方再补充,前后不顺的地方改写到认可为止。好像在选适合浴室细缝的瓷砖那样,慎重选择那个场所必要的语言,从各个角度检查镶嵌衔接的情况。如果衔接不良,就调整形状。一点点语气上的微妙差异,就可以使文章活起来,或毁掉。
……当然这并不是完全完成了。放几天再重读时,应该会看出还需要修改的地方。不过……到这里已经是注意力的极限了。需要有冷却期间。……明天再开始改下一段。……一旦铺好轨道,产生了节奏之后,作业应该可以进行得更迅速。而且不管是什么,最困难最费事的,就是开头部分。只要解决了这个,接下来就——
胡欣女士这篇遗作,实际上也是我这篇序文的点睛之笔,在此向胡女士致以深切的缅怀和谢意!
2022年11月23日于鸡鸣书屋 图篇均为田永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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