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我们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踏寻了年仅22岁就牺牲了的红一军第二师师长漆德玮的故乡----今安徽省金寨县斑竹园镇小河村老鸹窝。
沿着藏在绿水青山里的蜿蜒的乡村水泥路,我们驱车来到了漆德玮的故乡----今安徽省金寨县斑竹园镇小河村老鸹窝。漆德玮的孙子漆仲存热情的接待了我们,他把我们迎进了家门。站在亮堂堂的堂屋内,我们抬头望见右侧的墙上悬挂着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的漆德玮的“革命烈士证明书”和金寨县人民政府颁发的“光荣人家”金字牌匾,贡桌上高大的宗谱厢子里装满了漆(戚)氏宗谱。在拜谒了器宇轩昂的漆德玮的画像时,我们感叹他那光辉而又短暂的人生,先烈仿佛把我们又带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在武汉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时聆听过毛泽东、萧楚女等同志的谆谆教导
漆德玮,1909年7月22日出生于安徽省金寨县斑竹园镇的老鸹窝(时属河南商城县)。其父漆先涛,是清末秀才,学识渊博,终生以教书为业,是一个颇具正义感的知识分子,常在课余给他讲水浒英雄打富济贫的故事,漆德玮由此受到启发和鼓舞。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的漆德玮的“革命烈士证明书”
俄国十月革命和五四运动的爆发后,唤起了进步知识分子的觉醒。商南地区前清举人漆树人,知名绅士林伯襄、漆楚峰等,经常聚集在漆先涛的学馆里谈古论今,痛述外侮内乱的社会现实,抒发忧国忧民的情感。长辈们的言谈举止和思想倾向,深深地感染和影响着漆德玮。
1921年秋,漆德玮离开家乡,来到号称商南文化之乡的南溪,进入明强高等小学读书。两年后,漆德玮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南溪附近的商城县笔架山甲种农业学校。
漆德玮入校后,在进步教师的影响下,积极参加南溪地区的学生运动,不断受到新文化思想的熏陶和马克思主义的启迪。他以满腔的热情,不失时机地向老师请教,探索救国救民之道。他听说罗志刚老师有一份陈望道翻译的《共产党宣言》手抄本,就抢着拿来和几位进步同学一起如饥似渴地争相阅读。他还写信给在外地读书的好友,向他们借阅《新青年》等进步书刊。
1924年8月,漆德玮和进步师生一道发起成立了“青年读书会”,向青年们宣讲马克思主义,传播进步思想,他被公认为学生领袖之一。8月底,经詹谷堂等介绍,漆德玮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25年秋,漆德玮从农校毕业,前往当时的河南省会开封,先在开封第二中学补习,旋即又进入河南中州大学。不久,便与共产党员吴芝圃取得联系,并在吴芝圃创办的“三民书店”里结交了不少进步青年,经常在一起研讨马克思主义。开始,他寄居在九叔漆芷州家里。漆芷州时任河南省实业厅水利局局长,是一个思想极其腐朽的顽固分子。他听说漆德玮参加了革命活动,便粗暴地进行干涉,并勒令漆德玮交出革命书刊。漆德玮多次陈述理由,皆无效果。一次,漆芷州乘漆德玮外出,砸开他的书箱,发现《新青年》《向导》《洪流》以及萧楚女的《经济侵略下的中国》等进步刊物,便对漆德玮大加训斥,并以长辈的身份,声言要以家法处置。漆德玮向漆芷州申述了民族大义,愤然离去。不久,便回到家乡。
1927年春,商南地区党组织准备发展武装,决定派漆德玮和周维炯、漆德琮、李树民、朱法勇等十几位同志,以“到外地考学”为名,到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学习。入校后,漆德玮被编在第一大队第四中队。他认真学习军事理论,刻苦进行技术训练,多次测验都获得优良成绩。3月,漆德玮在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了一段时间,聆听过毛泽东、萧楚女等同志的谆谆教导,从而更加坚定了革命的信心。
由于当时共产党在军校里的组织是秘密的,党员只单线同组织联系,所以漆德玮和漆德琮就通过个人的活动,以不同的方式引导其他学员探索革命真理,对“孙文主义学会”和“国家主义派”散布的错误观点予以批驳,以扩大共产党员和马克思主义的影响。
“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蒋介石在南京另办中央军校,武汉军校里的一些国民党右派学员跑到南京投靠蒋介石。这时,武汉国民政府的独立第十四师师长夏斗寅勾结四川军阀杨森,乘武汉国民革命军北伐河南、兵力空虚之际,向武汉发动进攻。在形势危急的情况下,武汉军校1000多名学生奉命编成中央独立师,配合叶挺的国民革命军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开赴战场,很快打垮了夏斗寅叛军。漆德玮参加了这次战斗。
一直流传着漆德玮大义灭亲的故事
“七一五”汪精卫叛变后,形势急剧变化,武汉地区开始搜捕共产党人。武汉军校学生改编为张发奎的国民革命军第二方面军教导团,即将开往九江,因此学生的思想非常混乱。漆德玮、漆德琮和总政治部宣传大队的周维炯等经与党组织研究,决定返回家乡,组织武装斗争。 漆德玮、漆德琮、周维炯一行七人,登上过江的竹排,将枪藏入竹排缝下水中,躲过敌人的盘查。一路上,忍饥受饿,于中秋节回到了家乡,在家乡组织农民武装。
宁汉合流后,盘踞在鄂豫皖边区的国民党新军阀互相勾结,扩大地方反动武装,残酷迫害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革命处于低潮,党和农会组织被迫转入地下。大恶霸地主、民团头子周凤山乘机抓人、抢粮,气焰十分嚣张。残酷的斗争使漆德玮清醒地认识到,发展革命武装刻不容缓,他建议党组织要千方百计地搞枪,组织自己的武装。为实现这一愿望,他夜以继日地四处奔忙。
此时,在湖北罗田县从事党和农运工作的李梯云、漆禹源、萧大椿(后改名萧方)等,因身份暴露,离开罗田,回到商南。漆德玮很快与这些同志建立了联系,并与商南地区党的负责人和农运活动分子詹谷堂、袁汉铭、廖秉国等秘密往来,经常活动于简家坳、老鸹窝、太平山、白沙河一带。
为了掩护革命活动,他们都在附近学校里担任教学任务,外出时常常怀揣两本书,作为暗记。白天他们以探望亲友为名,到处宣传南昌起义的意义,痛斥国民党叛变革命的罪行,启发群众觉悟;夜晚,他们常在漆德玮家开会,或在太平山、四瑙山、蜜蜂岩和老鸹窝周围山上集合农会会员,搞统一行动。每当他们头天晚上在一块开会之后,第二天墙上、树上、石头上以及地主老财的大门上,就都贴满了“打倒土豪劣绅!”“打倒贪官污吏!”“反对苛捐杂税!”“反对一夫多妻!”等标语,吓得保甲长不敢征收赋税,土豪劣绅不敢催租逼债。与此同时,他们带领农会会员打土豪,筹集活动经费,收缴地主的护庄武器,千方百计筹措枪支。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商南一带的农民组织又重新活跃起来,并组成10至20人的秘密武装小组,相机打击敌人。漆德玮和周维炯还把秘密收集到的几支长枪和两支短枪用布包起来,藏在小河文昌阁庙的菩萨龛子下面,或打成捆埋在山上,像宝贝一样经常秘密转移存放地点。
1928年2月14日,新组建的中共商城县委在老鸹窝漆德玮家里召开党团活动分子会议,传达党的“八七会议”精神,分析和研究商南的形势和条件,会议决定在大力开展农民运动的同时,积极发展党团组织和农民武装,并派出一批共产党员打入民团,开展兵运工作,相机举行武装起义,成立工农红军。会议确定商南为起义重点地区,并成立商南区委,具体负责武装起义的准备工作。漆德玮被选为区委委员。会后,他由漆树人推荐,打入商城县民团大队。
漆德玮之前受过军事训练,又兼有漆树人的推举,因此备受国民党商城县县长兼民团大队长李鹤鸣的器重。虽然南溪的闵姓、汤家汇的廖姓等豪绅地主说“漆德玮有干赤党之嫌”,但李鹤鸣并不在意。漆德玮打入民团后,在团丁中广泛结交朋友,机智灵活地处理各种复杂关系,逐步在士兵中建立了威信,扎下了根子。不久,他被李鹤鸣委任为中队长兼军事教官,便以合法身份经常和贫苦团丁谈心,揭露社会的不平和官兵之间的矛盾,启发士兵的革命觉悟。后来,他征得党组织同意,先后在“兄弟会”里发展了十几名党员,建立了党的组织。
1929年春,商南遭受特大干旱,春荒严重威胁着人民的生命。党组织立即发动农民开展“均粮”斗争,一些地主豪绅慑于农民的威力,只得献粮。斗争的胜利,增强了农民反压迫反剥削的信心。为了加强对起义的领导,成立了以李梯云为书记的中共商城临时县委。与此同时,各民团内部的兵变,也都在共产党员的策动下暗中进行。漆德玮所在的民团大队,此时也在党员中进行了起义的思想动员,准备实现商南党组织原定中秋节起义的计划。后因党内出现了叛徒,商南地区关王庙党支部书记被捕。为避免因此造成的重大损失,党组织决定先发制人,提前于立夏节起义。
立夏节期间,漆德玮被派往商城北乡驻防。回商城后,漆德玮得知商南已经暴动,立即召集民团中的党员开会,研究新情况下的斗争策略。会上,漆德玮认真分析了形势,认为商南暴动可能引起商城敌人的注意,县民团大队的暴动计划暂不宜实行。经过讨论,决定由原来的积极准备起义转入防备敌人的突然袭击。当时,一些同志对商南党组织的突然行动有埋怨情绪,漆德玮耐心劝说,教育大家服从党的决定,顾全大局,提高警惕,保存力量。
立夏节暴动后,中国工农红军第十一军三十二师在商南成立。汹涌澎湃的革命浪潮使反动当局惶惶不安,国民党信阳绥靖公署指令商城县反动武装限期“剿灭”商南起义军。县长李鹤鸣和民团大队大队长王继亚阴谋对起义军进行收编,并派漆德玮执行收编任务。漆德玮得知商南立夏节暴动获得成功的喜讯后,浑身热血沸腾,恨不能一步跨回商南,投入革命的行列。于是,他将计就计,从党员和“兄弟会”中挑选了8名精壮团丁,携带枪支,返回商南。行前,漆德玮对留下的同志作了周密的安排,指示他们继续开展兵运工作。是年底,红军攻克商城后,这部分同志都参加了红军。
漆德玮回到商南后,担任了红三十二师师长。当时红军面临发展和巩固的繁重任务,他在扩大红军、培训骨干、解决枪支弹药、加强部队的组织建设和思想建设等方面,出了不少好主意。他创办“列宁室”,亲自负责部队的训练和思想教育工作,使部队的组织纪律性不断增强,军事素质和战斗力不断提高,并培养和训练了一大批骨干。
当时,红军的枪支弹药十分缺乏,周围豪绅地主的枪支已收缴完了,刚成立的红军造枪局每天只能生产十支枪,新入伍的红军战士只好拿着大刀、长矛执勤。漆德玮为筹集武器而日夜操劳。夏天,他带领部队在吴家店一带活动时,得知古佛堂附近有一帮子“外来人”,整天缩在山林里不露头。他断定,当今之世,凡聚众集伙者必有武器护身。当即派交通员小李化装前往探明。原来这是一支有100多人、200多支长短枪的惯匪,专门抢劫富户的钱财,为首的叫张大汉。漆德玮据报,立即开会商量对策,大家一致同意漆德玮提出的隆重欢迎、设宴收买的办法。于是,星夜动员千余群众配合。次日傍晚,漆德玮亲往迎接。张大汉见此情景,十分满意,立即整队下山。沿途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随后入席痛饮。喝到三更,“外来人”都被灌醉了,枪支全部掌握在红军手中。酒醒之后,漆德玮向他们讲明道理,讲出前途,说明红军的政策。绝大部分“外来人”都愿回家,漆德玮热情欢送。红军得到这批枪支弹药,如虎添翼,战斗力大增,连续打了几个胜仗。
正当漆德玮呕心沥血,为扩大和建设红军艰苦工作的时候,他的九叔漆芷州从开封窜回家乡,到处散布流言蜚语,破坏扩大红军工作,并与地主豪绅民团串通一气,搜集红军情报,扬言要活埋漆姓参军的青年。为了避免对革命造成危害,漆德玮主动提出除掉漆芷州。经过研究,漆德玮和周维炯亲自动手将其处决。后来,商南一带一直流传着漆德玮大义灭亲的故事。
智取商城,取得了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
1929年11月,漆德玮参与指挥有名的智取商城的战斗,取得了以少胜多的辉煌战绩。
商城是鄂豫皖边区战略要地,城坚壕深,历来的统治者都把它视为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敌民团大队凭借着这座反动城堡作威作福,土豪劣绅也想借助商城的反动武装,向红军和根据地人民施行报复。
为了彻底摧毁这座反动堡垒,夺取敌人枪支,扩大红军武装,中共商城县委和红三十二师根据漆德玮的建议,决定乘商城县民团和地方民团相互混战之机,拿下商城。漆德玮根据商城四门常闭三门,只留南门出入的特点和平时兵力部署的情况,决定先派一个班混入南门,除掉岗哨,占领城门楼,掩护先头部队进城;同时,从城内夹攻东西北三门,接应全师进攻,并以南门枪响为号。
深夜,北风呼啸,大雪纷飞,部队悄悄出发了。漆德玮亲率第一〇〇团紧跟便衣队前进,拂晓前到达商城,担任南门主攻。其余部队在城外四周设伏。便衣队随着人流涌进南门,按计划撂倒两名哨兵,缴获另两名哨兵的枪,并活捉城楼上的守敌。
南门打响后,城内的敌人从梦中惊醒,慌忙调兵增援,红军便衣队奋力抵抗。这时漆德玮率领的一〇〇团火速赶到,一阵冲锋将敌人打退,随后除留一个中队把守南门外,兵分两路,接应攻打东西两门的九十七团和九十八团。经过激战,敌人全部被红军包围在县衙里。漆德玮命令部队向敌人展开政治攻势,宣传红军的政策。
不到三个小时,红军就攻破了所谓的“铜墙铁壁”的商城,300多名民团除60多人被击毙外,其余被俘。与敌民团一起守城的花尚之红蓋会1000多人也顷刻之间瓦解,城内之敌无一漏网。
红军攻占商城后,县城人民欢欣鼓舞,纷纷涌上街头,欢迎子弟兵。漆德玮利用人熟地熟的有利条件,带领部队走街串巷,动员群众参加红军。不到十天,就有200多人报名参加红军,加上民团内一批进步团丁,成立了一〇一团。
攻占商城后,为了使革命乘胜向白区发展,漆德玮经常带领三五十人的轻骑,在商东、商西、商北地区组织农民打土豪,筹集粮款和枪支弹药。12月底,他带一个班的红军战士来到商城西部重镇余家集,发动农民,成立以余乃勤为首的百人游击队,并带领游击队袭击两户最大的地主庄园,缴获大批粮食、衣物、钱款和部分枪支弹药。红军和游击队都得到了补充,群众也分到了浮财。不久,余家集苏维埃政权正式成立,为在光山、黄麻地区开展革命活动开辟了道路。 多年的斗争历程,不仅锻炼了漆德玮的革命意志,而且也丰富了他的知识。他平时苦读兵书,多谋善断,具有较强的军事指挥能力。他还善于利用地形地物,随机应变,有时即使身陷险境,但由于指挥得当,也能化险为夷。
1930年1月,敌顾敬之民团200多人乘黑夜偷袭商城。敌以一部分兵力在北门外佯攻,而将主力分布在东西两门。当时漆德玮只带一个排守城,敌我力量悬殊很大。他在探明敌情后,将30多名战士集合在北门作好迎敌的准备,又在煤油桶里燃放鞭炮,冒充机枪,然后紧吹冲锋号,一齐冲杀出去,打退了敌佯攻队伍。准备进攻东西两门的敌主力,以为红军大队出城,纷纷窜逃。敌人偷袭未成,反丢了数十人枪。
同年6月,漆德玮率20多名战士在六霍边境的两河口一带侦察敌情,途中与数百名国民党兵遭遇。红军四面临敌,即将陷入包围。在这万分紧急时候,漆德玮巧妙地利用眼前的一块麻地作掩护,命令两个战士穿过一人多高的麻地,将旁边一堆杂草燃着,边跑边喊:“红军来了!”敌人果然中计,应声追赶过去。漆德玮指挥战士从麻地前面脱险。脱险后又紧紧盯住敌人的“尾巴”,打得敌人晕头转向。
不久,漆德玮带领一个排的红军战士在商南挥旗山一带活动。顾敬之民团闻讯后,要挟“红枪会”一同跟踪前来,与红军决战。进攻时,“红枪会”在前,顾匪在后。漆德玮经过仔细观察,一面命令宣传员阵前喊话,号召“红枪会”会员不要上当;一面命令红军战士利用地形地物实施侧击和包围,要求大家认真观察,集中打击真正的敌人。“红枪会”很快被瓦解了。漆德玮鉴于子弹缺乏,便命令战士隐藏起来,将衣帽挂在树上。敌人一边前进,一面向衣帽射击。当敌人临近时,子弹所剩无几。红军战士一跃而起,将敌击退。是役,瓦解“红枪会”300多人,击溃顾敬之民团近200人,得枪20余支。
是年秋,在光山一次战斗中,漆德玮所部的进攻路线一度为敌机枪、手榴弹等猛烈火力所阻。他当即命令部队就地卧倒,自己隐藏在一棵桑树后,观察敌人火力。突然,一颗手榴弹落在树根边,漆德玮眼疾手快,迅将手榴弹拾起投向敌群。霎时间,敌人的火力停止了。漆德玮率部一举冲破敌人的防线,与大队一起很快取得了战斗的胜利。
1930年10月,漆德玮受中共鄂豫皖特委和红一军的派遣,赴中央革命根据地学习。1931年9月,在江西高兴圩战斗中牺牲,年仅22岁。
“小名就叫国安吧”
漆仲存知道我们的来意后,他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向我们饱含深情的叙述到:“我爷爷漆德玮,在我父亲漆学曾只有3个月大的时候,他回来家里一次,那时他把部队驻扎在我家山下面的石桥湾,自己仅带了两个卫士回到家里,还带回一双小皮鞋。当时我太太漆先涛对我爷爷漆德玮说:‘你这一走,不知道再什么时候回来,你给你的儿子取个名字吧’ 我爷爷漆德玮深情的看了看摇篮里的我父亲漆学曾,当即就说‘小名就叫国安吧’,意思是希望国家安宁。”
临走时我爷爷漆德玮对我太太漆先涛说:“爹,我走了,家里的多的房子让给没有房子的人住,田地种不了的给门口人家没有田地的人种。”之后我爷爷就再也没有回家了。
我的太太漆先涛是个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周维炯的母亲是他的亲妹妹,是我的姑太太,小名叫小妮,周维炯小时候就跟着舅舅漆先涛读书,是他的学生,学校设在火星庙(大革命时期叫列宁小学)。开始闹革命时周维炯和漆德玮是亲姑老表兄弟,两人总是一道来一道去。
查阅《漆氏宗谱》卷二上,我们看到这样的记载:先涛长子德玮,字润如,生于清光绪三十四年戊申(即公元1908年)六月初六日卯时。漆德玮兄弟共有四人,德玮是老大,德璞是老二,老三小名叫小琥,幼殇,老小叫德瑨。当时老漆家德字辈的取名都带有“王”字旁。
“只要人不死,总有天亮时”
漆仲存继续回忆道:“八七”会议后,商城县委在老鸹窝漆德玮家油漆未干的书房里传达了会议精神,我家当时有一进两幢的房子,当时由于走漏了风声,国民党的民团到处搜查参加会议的共产党分子。会议开到一半就转移到屋后的四姥尖庙里才把会开完了。国民党的民团见没有找到人,便用火把老鸹窝这个湾的房子都烧掉了,当年的见到火烧房屋的葛明亮后来说:“当时民团们气愤的说共产党的人跑了没有杀到,放火把屋烧了吧”,全湾的房屋最后烧的只剩下一间半房子。
没有了房屋,又害怕国民党民团的追杀,没办法我太太漆先涛只好带着一家老小逃难来到湖北省罗田县胜利镇滕家堡,全家老小十多人挤在一家姓李的碓棚里住着。
当时在这个地方老李家去世了一个人,逝者在当地是个有身份的人,要找人写个祭文以示悼念,情急之时,有人听说我太太是个教书的先生,便请求我太太帮助写篇祭文。我太太便写了一篇“四六辞”的祭文,句句没有离三,水平果然不一般,从那以后,当地人才看得起我太太一家人,没有把他当逃难的看待。之后我奶奶因生活困苦,加上患重感冒、伤寒病,不多时就病死在胜利镇,我奶奶去世时我爸漆学曾才满两岁,只好就地把奶奶埋在胜利镇,一直到1957年,我爷爷漆德玮的国家发的抚恤金下来后,我家有点钱了,才把我奶奶迁回葬在老家老鸹窝。
第一次大革命失败后,商南地区成了白区,地方的国民党小保队又红起来,他们叫共产党是“黑杀党”。 漆德玮等共产党组织只好转入地下斗争,转移战场。
德璞为了度命,只好四处去讨饭。有一年严冬,德璞讨饭讨到果子园的牛食畈老街的街头上,有一户老周家的正在办喜酒,他看见从席上撤下来的剩菜,饿急了的德璞便顺手拿过来吃了一口,不曾想这事惹恼了一个姓姜的恶人,当天是冰天雪地里,姓姜的知道德璞是漆德玮的弟弟,他大喊着对众人说“这个讨饭的我认识,他是‘共匪’漆德玮的弟弟,我们把他弄死不怕的。”不明真相的众人听姓姜的这么一喊,便把德璞按倒在河里冰窟窿里活活溺死了。
文化大革命时候,土改后,国家政策还不稳定时候,我父亲被划为“地主” 成分,有少数激进分子动不动要把我父亲“扁了他”(意思就是杀了)。我父亲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宽慰我说:“受这点窝囊气算什么!想想你爷爷牺牲在外,我还活着,多好哇!只要人不死,总有天亮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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