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闻大明老人在尸地坝指着那一堆堆低矮的土堆说:这些都是当年牺牲的红军战士
灯草哨红军战场
灯草哨老农闻大明带着史志工作者杨信春(中)和县委党研室主任刘治平前往红军烈士墓群考察
灯草哨尸地坝红军烈士墓全景
灯草哨杨秀国老人在向本文作者讲述红军在当地的故事(图片为作者自拍)
红色圈为美国运钞飞机撞山坠毁的地方
黄平县党史工作者在灯草哨向群众了解当年红军战斗的故事
黄平县史志工作者在红军战斗过的地方考察
黄平县史志工作者在深山里寻找红军战斗遗址
黄平县重安镇灯草哨小寨
普查人员穆立于“小土堆”前,寄托哀思
夕阳下,红军无名烈士墓群一角
在新发现的红军无名烈士墓群同一山脉北侧新修建的黄平县革命烈士陵园
2020年6月底,贵州省黄平县党史研究室和县革命老区建设中心在开展革命遗址遗迹深度普查中,于该县重安镇马场村灯草哨附近发现红军长征在此战斗牺牲的大片烈士墓群,占地面积约0.3万平方米。这是黄平县自2010年开展革命遗址遗迹普查以来,首次发现最大最多的一处红军烈士聚葬墓地。
灯草哨位于黄平县城南部10公里处的“美国山”下,海拔1100多米,是湘黔古驿道必经之地。明清时期,为加强地方防务,朝廷曾在这里设置有军事哨所,并与驿道上的屯哨遥相呼应。清朝末年,到这里值守哨所的是附近黄猴村一户解姓兵士,如今解氏在这里的后裔已发展到七八户人家。这次发现的红军烈士墓群就位于灯草哨几户人家以北300米处的放牛坡上。黄平县党史工作者通过走访当地掌握口头传述红军故事的一些老人获知,这些烈士墓是1934年12月27日,“共产兵”与国民党反动派军队发生激烈战斗而牺牲下来的红军战士。从老人们的口述上,我们再次从沉寂了80多年的历史尘埃中,重新来追忆红军长征在黄平县这段鲜为人知的艰苦岁月。
1933年9月25日至1934年10月上旬,中国工农红军第一方面军在江西南部、福建西部遭到蒋介石约100万兵力的大规模“堡垒主义”围剿后,为了保存实力,中共中央和中革军委率领红一方面军一、三、五、八、九5个军团和中央军委纵队共8万余人,于10月10日从江西瑞金、兴国、长汀等地实行战略转移和突围长征。为吸取第五次反围剿和湘江战役的沉痛教训,并从方向上明确红军前进的正确路线,毛泽东在湖南进入贵州的一路长征上,除了与张闻天和王稼祥一起商谈个人对李德、博古的错误军事路线的看法外,还多次找红军的高级将领谈话,阐明“红军应向敌人力量薄弱的黔西北进军,到川黔边建立根据地”的观点。他的战略主张得到了众多红军领导人的赞同,12月18日中央政治局在黎平县城召开会议,通过展开激烈争论,中央最终采纳了毛泽东关于放弃与红二六军团会合的正确主张,避免了党和红军陷入国民党重兵包围的危险圈内,使红军在争取主动上向敌军力量相对薄弱的剑河、台江、黄平、瓮安方向开拔,便向黔北重镇遵义前进。
黎平会议后,中央红军分成两路纵队向西北方向进发:第一、第九军团(长征开始时的左路前卫和左翼掩护)为右路纵队;第三、第五军团(长征开始时的右路前卫、右翼掩护、后卫)和军委纵队为左路纵队。其目标是:12月底,右路纵队占领施秉地区,左路纵队占领黄平地区。12月19日,中革军委主席、红军总司令朱德和军委副主席、红军总政委周恩来签发了《中央军委为建立川黔边根据地军事行动的决定》,对部队下达了分兵两路,继续向贵州腹地前进,进军清水江上游施秉、黄平地区的命令。并明确指出,在进入黄平、施秉地区后,要“坚决进攻和消灭”这两个地区的黔军,“并钳制黄平以南之黔军,及由东面可能来追之湘敌及中央军”。
1934年12月19日至23日,红军右路纵队经锦屏、剑河、三穗、镇远、施秉等地直抵余庆县。左路纵队先后占领剑河、革东、台拱(台江)等地域。并于12月25日由台拱县的革一和施洞口同时进入黄平县境。其中:由革一进入黄平的红军左翼部队经谷陇区的山凯乡马海和加巴乡牛场到达谷陇的岩鹰屯,由翁坪乡牛岛、王家牌沿重兴乡上翁细、亮寨,经重安区青杠林,翻越1300余米的冷屏山,到半河和梅花五角一带侧攻黄平城和抗击贵阳方向来的国民党援兵;由施洞口进入黄平的红军左路部队经谷陇区斑鸠寨、鸡叫坡、脚板坳到达大寨后,沿翁勇、黄猫、黄飘等村寨到达新庄,攻打黄平县东面尖山坡守敌。
为了造成红军要进攻贵阳的假象,引诱黔军重兵转向重安江以南的湘黔要道设防。红军从谷陇到黄平的途中,还有意向老乡打听“到贵阳还有多少里程?”或在路边刷写攻打贵阳、活捉贵州军阀王家烈等标语,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战略来迷惑国民党部队。王家烈获得情报后,迅速派出重兵在炉山、马场坪一带堵截红军。
1934年12月26日清晨,红三军团长彭德怀率领前卫部队在新庄村摆街营前通过一天半的奋战,于夜间10时许攻下盘踞在尖山坡上的国民党杜肇华旅的刘鹤鸣、李维亚两个团和黄平民团刘文钊部后,又于尖山坡上居高临下,打垮了防守在县城三里湾第二道防线的敌人。通过从东、北和东南三面对县城的合围,在红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之下,坐阵黄平县城指挥的杜肇华匆忙电请王家烈后,狼狈地率领残兵败将从黄平城南拼出一条血路,溃退到城南高寒的灯草哨和马场街一带负隅顽抗。27日凌晨,红军前卫部队顺利拿下了黄平县城。为了给后续部队阻挡妄图反扑而来的敌军和钳制贵阳方向来的黔军,红三军团左翼和左路部队在天色刚亮,又马不停蹄地朝逃往五里墩、灯草哨方向的杜肇华溃敌追击。
当红三军团指战员在五里墩二道坪击破刘鹤鸣部的后卫队后,他们追击敌人到重安镇马场街前1.5公里处的灯草哨和梯子岩时,遭到李维亚部和从五里墩溃逃至此以及黔军独立团马进夫部的亡命顽抗。红军与敌人在灯草哨开展了激烈而胶着的战斗,从上午9时一直打到傍晚,灯草哨和马场街一带国民党“双枪兵”(一为钢枪,一为鸦片烟杆)最终抵挡不住,仓惶逃往重安和凯里炉山与犹国材、黄烈侯部汇合保命。在灯草哨的这次战斗中,红军部队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数十名战士的热血染红了灯草哨山坡,他们年轻的生命就此定格于这片黑土地里。
红军全部离开黄平县城后,国民党部队和政要又耻高气杨地回到县城。他们组织部队和民团把在灯草哨与马场街战死“双枪兵”收尸和下葬后,还强令百姓一律不准埋葬红军遗体。在普查和采访中,当地老农闻大明告诉我们,他在出生一个月后就随母亲从县城投奔到灯草哨,与外祖父解建陆相依为命生活。过去他经常听外祖父说,红军离开黄平县几天后,国民党部队又气势汹汹地回来威胁百姓,要求“不准给红军收尸、不准帮红军说话、不准收留红军伤员”,否则将严惩不贷和杀头示众。当地受尽了国民党反动派剥削和压迫的10多名穷苦百姓,实在不忍心看到牺牲的红军战士暴尸荒野,解建陆等人趁国民党部队在庆祝1935年元旦的夜晚,就悄悄将些血洒他乡的红军战士安葬在灯草哨北面300米处的放牛坪,从此将这里称为“尸地坝”。
为了进一步证实和掌握红三军团在灯草哨战斗的这段悲壮历史,笔者还到灯草哨下方的青杠寨采访年近九旬的杨秀国老人,他喃喃地介绍说:“红军来到灯草哨与国民党部队打仗时,我出生还不到一周岁,当时母亲还背着我到长杉(地名)的牛棚去躲藏了三天三夜,打仗结束后我们才回来;父辈过去经常对我说:‘上面打仗死了好多人,为了不让那些牺牲的共产兵遭到天地的折磨,老人们还悄悄相约去收尸和埋葬。’”一位姓杨的中年农民也告诉我们:他父亲在世时,经常带他们去尸地坝上指着一座座小土堆说“这些都是红军打仗牺牲的战士,可怜啊!”大家都不知道这些是哪里的人,如今上面还留有红军的战壕。另据马场街下黄猴寨的退休干部解培植老人讲述:“灯草哨战斗一结束,红军两个团的部队就驻扎在马场街和梯子岩加强对重安方向来敌的警戒,严密保卫中央机关进驻黄平县城。红军在警戒中,国民党独立团团长马建夫还来找红军首长谈判呢!”第二天清晨,两名负伤的红军战士来到解培植的三伯母周氏家,从身上掏出一块大洋向她购买米粮充饥。看到两个和蔼可亲又饥瘦疲劳的小伙子,善良的女主人心里十分心痛,不但没有收下他们饭钱,而且还连忙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米饭招呼了二人。红军战士离开时,感激地对周氏说:“共产党和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以后我们还要回来的,一定要让穷人过上好日子!”事后,周氏对煮饭给红军食用的事一直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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