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11月9日,段苏权将军(前排左二),在秀山县副县长帅秀芝(前排左一)等人的陪同下,前往秀山梅江区,调查了解当年他在秀山县梅江被民团打伤经过。
“红军的亲人”李木富,生前在“红军洞”留影。
由段苏权出资、车田村民献工、献料,在车田河上架起了一座水泥、混合、鹅卵石桥:“红军桥”。
简朴无华的段苏权将军。
2015年12月,李木富的后人(左一),在“红军洞”前向原秀山县副县长林光(右二)等人,讲述李木富冒死掩护红军伤员的事迹。
2016年春,摄于李木富冒死掩护红军伤员的“红军洞”旧址。
1984年4月,中共秀山县委和县政府,将一块“红军的亲人”的匾额,赠送李木富,转达段将军对老人的亲切问候;并奉上段苏权寄来的1000元。
在秀山苗岭山寨,流传一段非常感人故事:雅江乡苏家坡苗家兄弟李木富,冒死掩护红军黔东特委书记兼独立师政委段苏权,给他治伤,让他重返红军部队,用真诚、善良、朴实,谱写了苗家山寨鱼水旷世情缘!
黔东独立师:浴血奋战川黔边
1934年10月,贺龙、任弼时、萧克、王震率领的红二、六军团(红二方面军前身),从贵州回湘西前,任命18岁的段苏权為独立师政委,和师长王光泽率800多人、枪400多条,掩护主力东进。
独立师在黔东20多天,坚持游击战,大小战斗20余次,调动和牵制1万多敌军,成功地掩护主力向湘西进军。
此后,他们欲率独立师东进湘西和主力会合,遭敌围攻,200多人被敌分割,民团突击,几乎全部遇难。
段、王率主力600多人进入梵净山中,於11月25日由贵州松桃,进入四川秀山县,进抵古镇梅江场。
政委负伤:民团围追堵截
段苏权率通讯班几个战士走在队伍前面,当冲到梅江场中街时,突然,前面隐蔽的敌人开枪向他射击,一颗子弹朝他右脚踝打来,穿入脚踝骨。他失去支撑,倒在街上,无法动弹。子弹还在飞来,几个战士把受伤的政委背了下去。
听说政委负伤,战士红了眼,冲进街,占领梅江,开仓济民,次日撤出梅江场。
段苏权右脚踝粉碎了,无法站立,王光泽师长和警卫员把他扶上马。
脚踝钻心地痛,為了不伤士气,他强忍疼痛挺直了腰板。
可是无法遮掩的血不停地滴落下来,染红了山路。
师长、战士们看到政委一路流血,劝说他上了担架。
他的脚继续滴血,染红了担架。
各地民团如闻到腥味的饿虎,蜂拥而至,一路发疯地围追堵截,战士不断在牺牲、被俘、失散,无法甩开敌人。
这时,弹尽粮绝,独立师陷入绝境。
天色阴鬱,濛濛细雨,是老天闪烁的泪花。
师长收拢部队向山上爬,七零八落的队伍,拖着空空的肚子和沉沉的双腿,爬着陡峭滑溜的山坡,不停地摔跤。
师长心情沉重,段苏权也很纠结,身為政委无法指挥战斗,為师长分忧,连路都无法走,拖累4名战士轮流抬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爬着泥鰍般山坡,他心痛远远超过伤痛。
敌人前堵后追,战士们饿得头昏眼花。师长心急如焚,必须迅速将剩余部队带出,赶到湘西和主力会合。
一路流血的段苏权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痛得紧皱眉头。师长想把他寄放在老百姓家养伤,但又不忍心开口。寄放等于丢弃,可不寄放又怎么办呢?
师长鼓了几次勇气,只好俯身向段苏权表示了要留下他就地养伤的意思。
段苏权虽然知道留下凶多吉少,但他不想因为自己耽误战友,说:“就这么办吧,师长,你快带部队走吧!”
伤情严重:李木富动惻隐之心
一个红军军官带着两个战士,把段苏权抬到秀山县雅江乡丰田村。这是一个深山小村,有几户人家,很隐蔽。
他们找到贫苦厚道裁缝李木富,李木富见到段苏权伤得这么重,动了侧隐之心,答应留下他养伤。领着担架上了山,找到一个月牙形的小洞,把他藏进洞里。
军官和战士流泪告别首长,匆匆去追赶部队了。
李木富房屋后有一岩洞,洞深三丈,荆棘丛生,一棚竹子掩盖着。10米左右深的小山洞阴暗潮湿,有一股泉水从洞里流出,喝水不愁。
当夜,苏仕华帮助李木富和妻子杨桂花,把岩洞打扫干净,选择干燥背风地方,抱来一捆稻草,铺一半在地下做褥子,留一半当被子,又找来一床棉被。
把段苏权转移到岩洞躺下,安慰说:“红军兄弟,你放心养伤。我们早晚给你送吃喝来。有我们的就有你的。”
第二天一大早,来了几个兇恶的民团,李木富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歉疚地看着他。
原来民团听到了风声,强迫李木富来搜山。
重伤的段苏权手无寸铁,无法抵抗。民团搜走了他身上的3块大洋,剥光了他的军装,只剩下一条带血的裤衩。
山风呼呼,冻得缩成一团,民团头子抡起大刀,要杀他。
呆呆看着这一切的李木富,叫着团丁头目的名字说:“莫造孽罗!他是残疾人,动不了。图了财就行啦,莫害人家性命!他也活不长,你们就可怜可怜他吧!”
李木富是裁缝,曾经给这些团丁做衣服。
头目恶狠狠地瞪了段苏权一眼,吆喝民团下山了。
伤口发炎:李木富夫妻悉心照料
由于没得到医治,伤口感染发炎化脓。怕走漏风声,李木富不敢请当地医生苏玉来家看病,只能去苏玉那儿买药。
李木富试探苏玉,得知他也是心肠好人,便把这事告诉他。苏玉知情后,李木富每次买一吊钱药,总要多送一点药。
李木富用煮过的竹片刮去段苏权脚上的脓,用冷盐开水洗净,撒上中草药碾成的药粉,脚渐渐消肿了。
李木富白天外出给人家缝衣,晚上回家后首先就是去看段苏权,看他的伤口是否有所好转?问他吃饭没有?只要看到段苏权从枕边取出熟红苕,李木富就放心了。
红薯稀饭:留给红军伤员
李木富每天送点红薯稀饭、草药来,维持段苏权的生命。
段苏权像死人般躺在山洞里,屎尿脓血狼藉,臭不可闻。
最难熬的是肚子,每天送来一点红薯稀饭,哪里吃得饱,肚子长时间干瘪,空得揪心。
半个月后,连每天一顿红薯稀饭也难以为继,李木富也送得不那么勤了。也难怪,一个山乡贫寒之家,一家几口人也要吃饭,哪里有能力供养一个红军伤员呢?
李木富一连三天没送吃的来了,段苏权只能喝山泉水。
他饿得气息奄奄,便用两个手掌和膝盖爬出山洞,穿着那条仅能遮羞的短裤,一点一点向山下挪去。
段苏权手掌、膝盖被荆棘、山石刺出了血,他咬牙朝李木富家爬去,爬到李木富家,膝盖已磨得血肉模糊,露出白生生的骨头,他痛得昏了过去。
李木富夫妇把段苏权扶进家门,用温水给他洗净伤口,给他喂了些红薯稀饭。段苏权看着李木富空空如也的家,和面带菜色的一家老小,明白自己必须离开这里,救命恩人家的红薯稀饭也所剩无几了。
他决定回湖南茶陵老家。
送别红军:两行眼泪悄悄流
一个月后,段苏权伤口基本癒合,脚板不能落地,李木富做一只高脚马,让他左脚膝盖跪在上面,脚板不落地试走。
李木富想:高脚马是绵竹捆的,久了,绵竹断了怎么办?
请苏玉医生儿子苏仕华做拐杖。苏仕华听不懂段苏权话,段苏权便画一个“F”形图,苏仕华便找木匠师傅雷子顺,做了两只F字拐杖,让他扮成叫花子,一路乞讨找红军。
段苏权撑着两根拐杖,一蹦一蹦地带动着身子往前挪。
讨饭碗晃荡着,李木富夫妇站在村口,看着这个光着身子和双腿,仅穿一条破裤衩的乞丐,一跳一跳的可怜身影,鼻子一酸,流下酸楚的眼泪。
李木富家太穷了,连一身遮蔽身子的破烂衣服,都无法送给这个落难的红军伤员,只有两行眼泪悄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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