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时,日军以12门重型榴弹炮猛轰南城墙,二、三十架敌机狂炸南关守军。南关守军被迫转移到西关外火车站附近。南城墙被敌重炮轰开一个缺口,五、六百日兵在十余辆坦克的掩护下猛扑南城。我军第一二四师三七○旅旅长吕康、副旅长汪朝廉亲临城墙指挥,均受重伤,守兵死伤殆尽。下午3时半,日军占领了南城墙。不久,在炮火、坦克的掩护下突入东关,我守备东关的第一二四师七四○团团长王麟伤重致死。
当日军冲进东关时,王铭章师长不顾个人安危,亲临城中心的十字街口指挥作战。这时,冲上南城墙上的日兵又向西城门楼逼近。经过激烈的血战,到下午5时许西城门楼落入敌手。日兵占领西城门楼后,即集中火力向城中心十字街口扫射。王师长及其随行无法存身,准备移至西关火车站继续指挥守城。他命令身边仅有的一个特务排,向西城门猛扑,被日军的机枪全部打倒。王师长身边无兵可派,不得已从西北角缒城奔火车站。王师长一行刚到西关电灯厂附近,不幸被西城门楼上的日兵发现,一阵密集的扫射,王铭章师长和他的参谋长赵渭宪、副官长罗甲辛、少校参谋谢大墉、第一二四师参谋长邹慕陶以及随从十余人,同时为国捐躯。
与此同时,日军用平射炮的破甲弹猛轰东城门,城楼中弹起火。攻占南城墙的日军也向北逼近。我军将士奋勇血战,终因弹尽援绝,无力反击潮水般涌进的敌兵,坚守到黄昏时退守到东北城角和北面城墙。第三六四旅旅长王志远和城防司令张宣武中弹负伤,城内守军无人指挥,陷入各自为战的状态。夜晚9时,我守北城墙的二、三百名官兵,在第七二七团三营副营长侯子平的指挥下,扒开了封死的北门突围而去。在城内失掉联系的小股部队,未能突围,就各自为战,同日军展开巷战,一直到18日午前全部壮烈牺牲才停止了枪声……
父亲朱正修就是滕县保卫战中死里逃生的幸存者之一。
据父亲回忆,当时与日本人进行了激烈的巷战后,他身上的棉衣全部打烂,棉衣打穿了,棉花漏出来,像一个“雪人”。背在背上的五颗子弹,打穿了三颗,手榴弹柄上,全是弹孔,步枪枪托全部打烂。1938年3月17日3点过,在部队突围过程中,父亲左手腕被日军飞机弹片打穿,小骨头打断。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受伤,待从城墙上跳下去,伸手拣枪,拣不起来时才发现自己手骨已断。来不及包扎,父亲与为数不多的一行伤兵一起往微山湖方向撤退。到湖边时,天色已尽。由于连续几日不吃不眠的激烈战斗,伤兵们已是精疲力尽,再也走不动,许多人倒在地上就睡着了。说是睡着,其实就是昏迷,打都打不醒。父亲判断天不亮日本人的骑兵就会追至,于是鼓励大家坚持,要活命的就不要睡觉。他们到老乡家找来船只,连夜渡湖。船离岸不久,日本人的骑兵果然追过来了,留在岸上的全被打死,然后用机枪向湖心父亲们的船只扫射,船上的人也死了一半。直至天微明,船只到达对岸,船上的人才算突围成功,保住半条性命。突围后父亲因伤重,被纳入徐州收容所,在国民党和八路军的联合医院统一治疗(即当时的兵站医院)。后转入驻马店五十后方医院。时值夏季,端午节至,在驻马店过了端午后父亲又被转入武汉汉口刘家庄收容所,后又分配至湖北四十五后方医院。在这里,伤兵进行分流,南方伤兵走南方,北方伤兵走北方,各自转到后方治疗。
当时,一个四川兵,下牙巴被打脱,进食都很困难,父亲左手打着绷带,右手给他喂食,如果不是父亲照顾,那个伤兵可能只有饿死。父亲本来可以回北方的后方医院,正因为要照顾这个四川兵,父亲随医院到了南方,转院到了长沙第五休养院。在长沙第五休养院里,父亲向医生要了个镊子,自己动手,将伤口里的骨头渣夹出来,用棉花包起,慢慢配合治疗,伤势稍有好转。当时部队规定,伤愈的,回前线继续战斗,伤势重的随医院转院走,伤轻的,留休养院养伤,但需自谋生路。父亲的伤势较轻,于是选择了留在长沙修飞机场,一边疗伤,一边求生。父亲凭着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战斗精神,在各种艰难困苦面前不低头,在长沙飞机场修建过程中,独立组织了花轮车队,就是那种木轮子的手推车绑上胶皮,就成了花轮车,帮助修建长沙飞机场。大约一年多时间,修完了长沙飞机场,父亲赚了5根金条。
后来伤势返重,父亲被转入湖南赖阳第六休养院。伤势不见好转,反而恶化,又转入广西临川一七三后方医院,好转后入当地第九休养院。不久伤势再反,转入广西一三六后方医院治疗。愈后转广西桂林附近的兴安第一疗养院,再次开始边谋生边疗伤的历程,他重组50多辆花轮车车队到桂林,参与修建桂林飞机场。到了桂林却遭连连阴雨,前后滞留40多天,建长沙机场攒下的5根金条全部吃完。父亲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后来,日本人攻占了桂林机场,兴安第一疗养院全院迁至贵阳独山,后来日本人攻占独山,父亲又随疗养院迁至贵阳清镇。父亲在贵阳买猪卖,推鸡公车卖菜,后来一路辗转到了遵义,大约在1946年辗转到了桐梓。
辗转谋生定居桐梓
父亲在桐梓自食其力,从遵义推车拉货到桐梓卖。半夜起身,回来也是半夜,走个两头黑,虽然辛苦,但在桐梓生存了下来。桐梓解放前夕,父亲经人介绍,与四川江津县先锋区高岸公社来桐居住的钟志华认识并结婚成家,生育子女5人。二姐朱桂容就是1951年农历10月初二(桐梓解放)那天诞生的。
父亲8岁就开始帮人,长工出身,给人家放牛,没文化。父亲当兵虽然是国民党部队,但部队还是提倡学文化,班长用电筒照起,教他们认识了一些字。
1955年,桐梓成立鞍山综合商店,1972年,父亲担任鞍山综合商量经理,直到1980年退休。父亲是个勤快人,思想积极,对子女管教严格,只要贪玩就要遭吼。
父亲对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物品非常珍惜,特别是负伤后在医院用镊子夹出来的骨头,用棉花细心包裹起来,一直带在身上,定居桐梓后,请当地一个叫白毛毛的人做了一个非常精致的木盒,把从军的物品装在里面。可惜,后来家中遭贼,将父亲从部队带回来的一顶礼帽和木盒盗走,珍贵的传家纪念物,从此消失了,如今父亲已去世多年,留给亲人的,只有口口相传的记忆。
(注:本文原始资料由朱正修次子朱振南生前整理记录,三子朱振西口述。图片由朱正修孙女朱启明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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