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旗息鼓
作为“大跃进”运动的产物,新民歌的创作无疑存在着严重的缺陷。绝大部分新民歌只是概念化的宣传口号,其实质就是以当时所能理解的共产主义世界为理想、以工农业生产的“大跃进”为内容,充满着浓厚的主观主义和唯意志论色彩,带有严重的浮夸风,与工农业生产中的浮夸风同声同气,谈不上什么艺术价值。而且许多作品都经过了文化工作者的加工和润饰,失去了作为通俗民间作品的原味。如前面提到的那首闻名全国被誉为在中国诗史上有重大意义,将要产生重要影响的《我来了》,就是在编辑给它加上了“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之后,才成为一首完整的艺术作品的。《红旗歌谣》收录的许多民歌也都存着这个问题。
此外,新民歌非但没有创造出新的艺术形式,反而阻碍了新诗创作的多样化。毛泽东曾设想在民歌和古典的基础上,酝酿出一个新的东西来,这就是新民歌。但事实上,这两者的结合是不可能产生新的艺术形式的。还在“新民歌运动”如火如荼展开之时,著名诗人何其芳、卞之琳等就根据自己的创作经验,从形式上对新民歌提出了不同看法。何其芳认为,民歌在体裁上是有限的,它仍然是旧的五七言形式,基本上是七言四句,或在这个基础上的简单叠加。在句法上采用的还是旧的文言五七言诗的句法,这样就和现代口语发生了矛盾。因此,在这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新民歌也许可以简单明了,但却远远不能反映日益丰富的现代生活和人们复杂深刻的感情。卞之琳认为,随着新诗的大众化与大众文化艺术水平的提高,新民歌和新诗会“逐渐合流”。但民歌体与旧格律诗是有限制的,应建立新型的现代新诗格律。
正因为新民歌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毛泽东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他开始认识到人人能写诗,人人能创作,违反了艺术创作的规律,对《红旗歌谣》也表示不满,认为水分太多,“还是旧的民歌好”。他还曾谨慎地对诗人臧克家谈起自己对新诗发展的看法:“新诗的改革最难,至少需要50年。找到一条大家认为可行的主要形式,确是难事。一种形式经过试验、发展,直到定型,是长期的,有条件的。譬如律诗,从梁代沈约搞出四声,后又从四声化为平仄,经过初唐诗人们的试验,到盛唐才定型。”
1959年3月,也就是在“新民歌运动”开始一年之后,毛泽东在郑州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对“新民歌运动”发表谈话,他说:写诗也只能一年一年地发展。不能每人都写,要有诗意,才能写诗,“叫每个人都要写诗,几亿农民要写多少诗,那怎么行?这违反辩证法……放体育卫星、诗歌卫星,通通取消”。此时,他的案头上摆放着的依旧是李白、杜甫、苏东坡、辛弃疾等古代诗人的集子。
由于毛泽东放弃了对“新民歌运动”的推动和支持,加上农业高产“卫星”的真相逐渐被披露了以及随后全国出现了严重的粮食饥荒,人民群众的创作热情大打折扣,“新民歌运动”从1960年开始渐渐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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