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关的钟声敲过12点,我们的部队严守城市政策,没有进驻一间民房,没有占用一个商店和一个旧机关。其中有的资本家早已出走远离,一幢幢空着的楼房,我们也不曾踏入一步。我们师指挥所,只占用了一处破旧而无主、被破坏过的水泥结构的平房。进入市区头几天,从师长、政委到参谋、干事都是解开背包,铺马搭、席地而睡,部队都露宿于马路两侧。5月25日至29日,我连续查夜,我师所有在市中心的连队,都是靠墙而睡,宿营在南京路上和外滩。5月26日深夜,我到238团看望部队,这个团的团长王廷、参谋长阎川野陪我夜巡,看到我们的干部战士,成班、成排,或坐或卧,以不同的姿态睡在人行道上。那么多人深夜入睡,没有一个人因为极度倦困随意越过人行道边沿而进入店铺,或跨进任何一家居民住户。我们的队伍夜露南京路旁的情景,在人民中间,一传十,十传百,刹时间成为上海人民的特大新闻。有趣的是,这个事实传出去以后,许多群众专为此事在南京路等到深夜,就是要看一眼部队夜露街头的实情,还有的本来没有早起床的习惯,为了证实这件事情是否准确,天刚蒙蒙亮,不顾暮春的寒气,就到南京路看实情。有一天拂晓,我同警卫员碰到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他同我攀谈起来。我们之间,有一段对话,至今记忆犹新。先是老人主动地问我:“你是负责南京路区域防务的军官吧?”我说:“所有外滩一带都是我们的部队担任警备。老人家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做的。”老人笑了笑,连声说:“无事、无事,今晨专从徐家汇赶到南京路,看你们官兵露宿马路的实情。果真如此甚为感动!”我说:“老人家这般关心部队,我们很感谢。”老人说:“不敢当,你们攻打上海,进入市区,忘我为民之举,远远超过干戈相戟而胜的影响,所有市民极为铭感。”我说:“毛主席、朱司令早就告诉我们,战斗的目的是为了建设,解放上海是为了建设上海,这个起码的目的是我们所有进驻上海的干部战士都清楚的。”老人脱口而出地说:“仁义之师必胜,得人心者必胜,古往今来,无不如此。你们是仁义之师,得人心者。”听老人的言谈,感到是一位知情达理,阅历至深的人。我接着说:“我们将长期的同上海人民一起,保卫上海,建设新上海,老先生有何批评、建议,尽管多多提出。陈毅司令员兼市长说过,要听取各阶层各界人士的意见,兼听则明,从善如流嘛。”老人又笑着说:“高明,远见。”我请老人到临时指挥所长谈,他说要到江边再走走,匆匆告辞了。事后约摸一个星期,我在一张小报上看到一着七言律诗,写的就是南京路上部队宿营街头的内容,署名前还写有70老翁字样,不知是不是这位老人的手笔。接着,在上海《解放日报》上刊登了大幅多张我们宿营马路的照片。眼力敏锐的摄影记者拍下的这些镜头,已经成为珍贵的资料。有一张照片还摆在军事博物馆的展品柜里。张铚秀将军说到这里,十分感慨地说:“胜利之师露宿南京路,不入民宅,这是人民解放军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一个创举,也是在解放上海战役中创造的一个奇迹!”
建国后,张铚秀任中国人民志愿军26军副军长、军长,济南军区副司令员,昆明军区副司令员、司令员。参加和组织了抗美援朝第二、四、五次战役,“三八线”防御战等。担任云南边境自卫还击作战总指样。还担任云南省委书记。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是党的第十一届、十二届中央委员,第十二、第三届中顾委委员。
我们访问结束,从301医院回到张将军家时,因为翻拍资料,我们才得知,张将军的夫人丁亚华的家庭背景也是令人瞩目的。她是在中日甲午海战中以身殉国的民族英雄原北洋军阀海军提督丁汝昌的重孙女。丁亚华1921年12月26日出生,1939年参加革命,1942年12月19日在皖江血与火的抗日战场上与张铚秀结为伴侣,六十多年来他们南征北战,相濡以沫。她也是一位戒马一生,战功赫赫,对革命满腔热血,对家庭倾注心血的巾帼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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