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也兴奋地说:

    路遥千里，终得相聚这说明我们有缘嘛！

    接着，毛泽东深情地说道:

    我们也是朝思暮想，盼你们早一天来到，现在就要到家了。井冈山，我们的家。

    毛泽东风趣的谈笑和感人的话语，把个蔡协民和曾志简直高兴透了。

    连续几天，砻市一天比一天热闹。

    1928年4月2日前后，何长工率二团先期到达市。两天后，朱德、陈毅率部接着赶到。我随毛泽东率领的一团，也在两天后赶来。此时的市，充满了喜庆气氛，简直象过盛大的节日。

    1928年4月22或23日或24日，这一天天气晴好，市披上春日的盛装，翠绿的井冈山碧清如洗，一派盎然生机，显得格外巍峨壮丽；片片稻田葱绿滴翠，在春风吹拂中散发出诱人的清香；暖暖的太阳高悬苍穹，照得河水泛出道道金光，照得林中鸟儿亮声歌唱。干部战士们犹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欢声笑语，喜泪涌流。宁静的山中平原到处洋溢着欢声笑语。此时，朱德和毛泽东两双巨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支队伍历经艰难曲折，终于胜利会师了！

    根据毛泽东的提议，1928年5月4日上午，在市东边广场即革命军教导队操场召开了隆重的会师庆祝大会。在陈毅的主持下，毛泽东、朱德、王尔琢以及党政军各界代表都分别讲了话。遵照前敌委员会决定，全体部队进行改编，宣布成立中国工农革命军第四军(6 月改为红四军)，毛泽东任党代表，朱德任军长，王尔琢任参谋长，陈毅任教导大队长。另有一条大会没有宣布的消息，即毛泽东兼第11师师长，朱德兼第 10师师长。毛泽东第一次挎上匣子枪，显得异常兴奋，他诙谐地说道:

    挎上匣子枪，师长见军长。

    两军会师给军民增强了信心和力量，也给人们带来欢乐和喜悦。但是，毛泽东很快就把枪交给了警卫员，从此，我再也没见他身上带过枪。最早提出“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著名论断，而且通晓兵法、运筹帷幄的军事大家毛泽东，竟然不喜欢佩带枪支这是很有意思的事，也许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出这位巨人性格上的一大特征。

    【24】毛泽东等抵制湖南省委命令，但湖南省委巡视员机械执行省委命令，把红军大队拉到湘南，导致“八月失败”。

    6月下旬，湖南省委巡视员杜修经上井冈山贯彻省委关于红四军主力“立即向湘南发展”的决议。毛泽东不同意“冒进湘南”,在永新城主持召开中共湘赣边界特委、红四军军委和永新县委联席会议，讨论湖南省委“冲往湘南”的决议，湖南省委巡视员杜修经也参加了会议。会议绝大多数同志认为，红四军应该继续在湘边界各县深入发动群众，巩固和发展革命根据地。会议决定不执行湖南省委这个决议，请省委根据新情况重新作出新的决议。

    会后，7月4日，毛泽东根据会上讨论的主要意见，以湘特委四军军委名义写报告给湖南省委(经杜修经、陈毅等传阅):

    永新联席会议决定，“四军仍应继续在湘赣边界备县作深入群众工作，建设巩固的根据地。其理由分述如下:

    1. 在四军本身有许多过去习于流寇式的生活，极不喜住定一处艰苦的做群众斗争工作，充满红军冒险的遗毒。近一月来经多方洗刷，同时永新、宁冈二县群众已普遍起来，他们才渐渐死了心，懂得中央及省委上次主张建设宁冈大本营的政策是对的。如现在又马上改变，使四军重新走入转徙游动的道路，四军之改造必更困难。前次省委来信指出四军转战千里，近于流寇必须择地休息以资改造。此意非常正确，正在遵照执行不宜轻率变动。

    2. 在敌情方面，湘省敌人非常强硬，实厚力强，不似敌易攻，赣敌被我连败四次，其胆已裂且受我释放俘虏影响，军心大摇。计尚能作战者仅王均之第七师，一师与一团驻萍乡，二团分驻九江、南昌，料其难于抽调，抽调来攻，亦用适当武略战而胜之湘敌则不然，与我交手在五六次以上，仅能将其小部击退，而敌毫无所损，顽强如故，故为避免硬战计，此时不宜向湘省冲一(击，反转更深入了敌人的重围，恐招全军覆灭之祸。

    3. 宁冈能成为军事大本营者，即在山势既大且险，路通两省，胜固可以守，败亦可以跑，且敌人绝对无法把我围着，若加上各县党与群众的基础，实在可以与敌人作长期的斗争，若此刻轻易脱离(宁)冈，“虎落平阳被犬欺”，四军非常危险。

    4. 此种主张绝非保守观念，过去全国暴动，各地曾蓬勃一时，一旦敌人反攻，则如水洗河，一败涂地。此皆不求基础巩固，只求声势浩大之故。我们此刻力矫此病，面为军事建立一大本营,一面为湘赣两省暴动前途建立一巩固基础,现我们全力在永新宁冈工作，日有进步，并向莲花、安福及吉安西南端推进，深入十地革命，创造地方武装，再能有一天工(功]夫，敌人再来进攻，颇有胜的把握。

    5. 从经济上说，四军人数如此之多，每日菜金节俭需要现洋 700 元。湘南各县焚杀之余，经济破产，土豪打尽。朱部自2月抵耒阳时起，即未能筹到一文，仅靠卖烟土吃饭，此刻到湘南去解决经济困难，乃是绝对的不能，真正解决目前经济问题，只有在湘赣边才有法想。

    6. 伤兵增至 500，欲冲往湘南去，则军心瓦解，不去又不可能，此亦最大困难问题之一。

    但是，湖南省委巡视员不顾永新联席会议决议，只是机械执行湖南省委的命令，乘红 28 团、红 29 团开到酃县，毛泽东、宛希先还在永新之际，附和红 29 团欲回家乡的意见，连同红 28 团一起拉向湘南。红 28、29 团打郴州先胜后败，红 29 团被打散，损失严重。在永新的毛泽东，得到湘南红军大队失败的消息，召开边界特委紧急会议，决定留红 31团一营和袁文才、王佐固守井冈山，自己率红 31团三营前往湘南迎还红军大队。

    敌军乘机占领井冈山根据地的平原地区，大肆烧杀，竭力摧残，造成严重后果，加上红军大队在湘南的严重损失，史称“八月失败”。

    【25】红四军主力去湘南，毛泽东心急如焚。他巧设计谋，率队冒险下山，终于第二次迎来朱德、陈毅。龙普林喜唱《空山计》，“八月失败”的阴云被驱散，但可惜了一个人才。

    1928 年 9月中旬的一天，井冈山砻市广场，歌声、琴声，响彻山间，热闹中，有一位叫龙普林的连长唱的京剧《空山计》别有韵味。

    他唱道:

    我站在黄洋界上观山景，
    只听得山下人马乱纷纷，
    举目抬头来观看，
    原来是湘赣来的兵。
    一来是，农民斗争少经验，
    二来是，28团离开了永新，
    你既得宁冈茅坪多侥幸，
    为何又来侵占我的五井？
    你既来就该把山进，
    为何山下扎大营？
    你莫左思右想心不定，
    我这里内无埋伏外无援兵。
    你上得山来我别无敬，
    我准备红米南瓜、南瓜红米，
    搞赏你的三军。
    你来、来、来！
    请你到井冈山上谈革命。

    龙普林是按照京剧舞台上诸葛亮的《空城计》的唱腔和板式演唱的，在一把京胡的伴奏下，他果然是嗓音甜润，唱腔准确，行腔优美，有板有眼，显得颇有京剧演唱功底。加上他那熟练的表演动作，宛如当年诸葛亮高坐在城门楼上，面对城门楼下的司马懿及其兵马，城门大开，一面是若无其事地手摇羽扇，城门观景，一面是悠然自得的弹琴说唱，向犹疑不决的司马懿表白城内无埋伏，城外无援兵，从而使一向多疑的司马懿更加怀疑智足多谋的诸葛亮在引诱他进城上钩，不得不退兵而去。既象当年设空城计的诸葛亮再现，又如黄洋界智勇退敌兵的哨口红军。最令人称绝的是最后一段唱词:

    “你上得山来我别无敬，我准备红米南瓜、南瓜红米，犒赏你的三军，你来、来、来！请你到井冈山上谈革命。"

    更加显示了红军的英雄气概和无穷智慧，以及高度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必胜信心。这些远远超过了当年诸葛军师的智勇和胸怀。

    这首唱词是红四军 31团一营指战员的集体创作，我当时是一营副营长，至今回忆起来，仍感到格外亲切。

    1928 年7月中旬，湖南省委代表杜修经等人，不顾红四军永新县联席会议关于红四军不宜去湘南，应继续在湘赣边界开展游击战争的正确决定，将 28、29 团拉往湘南8 月中旬，在打郴州惨遭失败，即所谓“八月失败”。

    毛泽东指挥 31团，在广大人民群众的支援下，用四面游击的战术，将敌军 11个团围困在永新城附近达 25 天之久。当得知郴州失利的消息后，毛泽东立即召开连以上干部紧急会议，决定留31团团部和一营坚守井冈山，由毛泽东率31团三营去湘南迎还红军大队。

    8月30日，湘敌军四个团乘隙进攻黄洋界哨口，何挺颖、朱云卿、陈毅安等根据毛泽东的部署和战术要求，指挥不足一个营的兵力，在地方武装和人民群众的配合下，加固和增修工事，布设鹿寨陷阱，凭险抵抗。进攻敌军不是被我枪弹击中滚下山崖送命，便是掉进陷阱、踩上竹签受伤，因而东奔西窜，其狼狈之状，可悲可笑，后不得不乘夜而逃。

    黄洋界保卫战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红军指战员，大家兴奋不已，议论不止。有的说，这真象当年诸葛亮的空城计；有的说，诸葛亮只会退兵，并没有消灭敌人，哪儿比得上咱毛委员的空山计！接着有人提议，我们也编一段《空山计》唱词，大家都当诸葛亮，唱唱毛委员。于是便你一句，我一句，他一句，很快汇集成上面那首《空山计》唱词。

    京剧《空城计》几乎是尽人皆知，但那时的红军队伍里真正会《空城计》唱腔的人却少得可怜，唯有二团二连连长龙普林会唱京戏，尤其喜欢唱《空城计》。他多才多艺非常活跃。他个子不高，但长得十分匀称，脸色不白，却十分俊秀。加上他那一对炯烟有神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聪明干练的人。他根据京剧《空城计》的唱腔唱词，对大家的创作加以修改润色，终于唱出了一出新的《空城计》。演唱时，他神形兼备，加之他的典型的京剧道白和熟练的表演动作，更加深了京剧的韵味，引得大家也喜欢起京剧来了。

    1936年，毛泽东在陕北保安与井冈山时期的部分同志合影。前排右三为陈士榘

    这一天，毛泽东将朱德、陈毅带领去湘南的部队迎回井冈山，悬在他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时值中秋时节，秋高气爽，夕阳西照，天边挂起了彩色的屏幕，景色更加宜人。为了欢迎红军大队归山，在市广场上，一阵歌声过后，大家便首推龙普林出来唱新京戏《空山计》。他的演唱悠然而自信，宛转而坚毅，如高山流水，似秋云明月有声有色，有情有意，十分感人。因“八月失败”，自湘南返回的一些同志开始还一脸愁云，随之也云飞雾散，脸上绽开了花朵。一段《空山计》，驱散了人们心头的愁云唱出了大家的信心。也许正是此情此景，深深地感染了红军指战员，活跃了人们的艺术思维，因而唱《空山计》的人越来越多。不久，毛泽东便写出了著名的诗篇《西江月·井冈山》:

    山下旌旗在望，
    山头鼓角相闻。
    敌军围困万千重，
    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
    更加众志成城，
    黄洋界上炮声隆，
    报道敌军宵遁。

    诗中所说的“黄洋界上炮声降，报道敌军宵遁”两句，是指8月31日我们从茨坪调来的一门抢修出来的迫击炮，三发炮弹两发两中，敌人伤亡不少，误认为我红军主力回来了，便于当日夜晚偷偷逃跑了。毛泽东以他那博大的胸怀和坚定的信念，凝炼的笔触和磅礴的气势，写出了一曲伟大的人民战争的胜利凯歌。

    黄洋界，又称汪洋界、望洋界，地处井冈山西北面，是当年红军在井冈山的五大哨口(桐木岭、朱砂冲、双马石、八面山)之一，也是通往井冈山的主要哨口。它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在黄洋界保卫战中，军民团结，奋勇作战，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光辉战例。这不仅在中国革命战争史上写下了闪光的一页，也在革命文化史上留下了不朽的篇章。

    令人惋惜的是，多才多艺、作战勇敢的龙普林，在1931年中华苏维埃临时政府成立后，毛泽东被剥夺了对党和红军的正确领导的时候，被当作 AB 团份子给枪毙了。那时候他已经是团长了，这是我从当时的《红色中华》报上登刊的一条消息中知道的。据消息报导，当枪毙龙普林时，他还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没想到，他没有牺牲在杀敌的战场上，却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下。事后，当毛泽东提到龙普林的时候，十分沉痛地说:

    他是个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