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听过你讲座的人,对你揭示毛泽东本身的文化意识和历史意识印象深刻。你是如何去发掘毛泽东身上巨大的文化优势的?
朱向前:我对毛泽东文化历史意识的发掘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可谓“仰之弥高,钻之弥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这里我只想举一个小例子。最近,我读日本人矢吹晋的《田中角荣与毛泽东谈判真相》一文,注意到一个史实。1972年9月25日,田中角荣在周恩来的欢迎宴会上致答词说:“遗憾的是过去几十年间,日中关系经历了不幸的过程。其间,我国给中国国民添了很大的迷惑,我对此再次表示深切反省之意。”翻译将迷惑直译为麻烦,周总理当即指出用词不当,但田中解释“迷惑”是从汉语中学过去的,在百感交集的道歉时是可以使用的。第三日晚上,毛泽东在游泳池书房接见田中,离别之际,毛泽东从书桌上拿过一套写满眉批的《楚辞集注》,赠给田中。第一次读到这些史料时,我只是感到毛泽东终生爱屈原、爱读《楚辞》。后来通过研究才发现,原来在《九辩》中有两处出现了“迷惑”:“慷慨绝兮不得,中瞀乱兮迷惑”、“然中路而迷惑兮,自厌按而学诵”,这才明白:毛泽东赠《楚辞集注》给田中的深意是要给出田中“迷惑”一词的源初正解,让其在精深的中华文化面前折服。毛泽东不光将《楚辞》读得熟烂于心,而且信手拈来,运用到外交领域中,真正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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